她一边说着,耳边传来轻响。张子尧见女人顺手从铜盆里捞起一只黑色华服、头戴冠冕的男娃娃,她转身,顺手将它扔进了一个木箱子里,然后“啪”地一下关上那箱子——
动作娴熟,且毫不留恋的模样。
她转过身,斜睨一眼张子尧,继续道:“言归正传,本宫倒是很好奇,你这孩子的前世经历了什么导致这世灵魂变得这样残缺冷漠,然而偏偏骨子里印着的却是少有又愚蠢的‘大善’……”
“我对我前世不感兴趣,今日来,也只是为了将眼前这铜盆带走。”
“你不是不感兴趣,你这是骨子里在抗拒,在逃避。”
“无论前世发生过什么,又或者我经历过什么,均与我这世毫无关联——如此这般,为何要抗拒?为何要逃避?”
“你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可是有化不开的寒冰呢。”玉藻前掩唇轻笑,“该找个镜子叫你照照——”
“……”
“不好奇这寒冰因何而来?”
“不好奇。”
“那你的心恐怕就永远只是一个空空的摆设了,”玉藻前淡淡道,“哪怕是妖也懂爱恨情仇,你这做人的却不懂,就像是个三岁孩童有样学样的学着做人,学着他人拥有喜怒哀乐,如果早就打算这样活一辈子,你当初又何必浪费时间投胎做人,做只吃饱睡睡醒了吃的畜生岂不痛快……”
张子尧抿唇不语。
这时,玉藻前似乎听见了外头传来什么动静稍抬起头,良久淡淡道:“本宫知晓今夜之后,这前世今生盆便不在属于自己——毕竟那位大人都来了,若是强行要与他争夺,怕是要自讨苦吃,这铜盆,你要便拿去。”
张子尧看了她一眼,低声嘟囔了声“谢谢”,毫不犹豫转身就要去端盆——
玉藻前微微瞪大眼露出个难以掩饰的错愕,半晌狠狠在原地跺跺脚:“你这呆子!叫你拿去就真的拿去了么!这铜盆落入他人之手,你可就真的没机会去弄明白自己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机会不要也罢,没听过好奇心害死人么。”
张子尧微微蹙眉,上前就要端起那盆——盆子因为他的触碰水面上泛起一道道水痕,倒映在水中刚才恢复原装不久的月亮倒映轻轻摇晃……
玉藻前见颤颤悠悠端起铜盆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大大翻了个白眼:“慢着。”
张子尧:“?”
玉藻前:“本宫改变主意了,你若是不看看盆子里的事物,这盆子本宫就不给你了。”
张子尧放下盆子,想了想道:“烛九y-in就在外面,你若不给他也回来抢。”
玉藻前:“对,他现在就在哐哐踢门。”
张子尧:“早晚踢开。”
玉藻前:“但不是现在。”
张子尧:“你打不过他。”
玉藻前笑了:“但是本宫可以砸了盆,咱们谁都别惦记,你就是不了解女人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劲儿……”
砸了盆=不能把盆带回去给胧真=不能拔除身上的秽=就这个月的两天后他又要遭受……
张子尧:“……”
张子尧眼神一紧,像是老母j-i护崽子似的将那青铜盆护在身后——这副紧张的模样叫女人看在眼中,自然知道自己恐怕是说中了什么眼前少年在乎的事,那“今儿老娘非看不可”的好胜心上来了,她唇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想清楚了,护什么护,你再有本事也是一介凡人……”
那副模样,哪怕是用着元氏的脸,也让人觉得万分可恶。
张子尧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不要冒险——虽然心中抵触,但是他就是他,眼下就是看一看前世发生了什么满足下这难缠女人的好奇心,他也不会少块r_ou_——
这么想着,他抵触之意也跟着稍稍减弱,护着铜盆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他想了想淡淡道:“便依你,只是说好了,看见前世之后,你要乖乖将铜盆交出,不得反抗,不得挣扎,不得诡辩,不得损坏……”
此时在他们身后的门狠狠震动了下。
玉藻前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笑眯眯地说着“好”顺势靠在门上,那震动便又突然安静了下去。
张子尧转身来到铜盆前,看着水中倒映的圆月,此时,身后亦传来脚步声,玉藻前一步步靠近——
“前世活得太复杂,才祈愿今生为一个心思简单之人……殊不知因果情仇太深刻,便已经被刻印在了灵魂里——好了,伸手吧,打碎那月光,让本宫瞧瞧看,你这孩子前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玉藻前的声音忽远忽近。
仿佛如同催眠。
张子尧跟着她的声音,浑浑噩噩伸出手去,指尖触碰到那水面之时,只见水面泛起涟漪扩散,月光被逐渐打散——
咚。
咚。
清冷木鱼声响起。
【阿难。如是众生一一类中。亦个各各十二颠倒。犹如捏目乱花发生。颠倒妙圆真净明心……】
水面之中,逐渐出现画面犹如虚幻倒影——
那是一座巨大的庙堂,高大的佛像慈悲下颚微颔,仿佛凝视芸芸众生——供台之上,有新鲜瓜果干粮,三柱新点燃的香青烟袅袅,盘旋于房梁之上,最终似乎模糊了佛祖那慈眉善目的神相……
这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寺院,巨大的金字牌匾上书“安乐寺”三字,此时夜深,与白日络绎不绝的香客来往时的热闹不同,当最后一名香客也已经离去,偌大的寺庙终于沉静在夜晚的静谧之中……
此时此刻,未有只有佛像前,一名大约十三四岁的年轻和尚,此时他正拿着一块抹布,从这边推到那边,又从那边推回这边……
他撅着屁股,一边擦洗白日香客们踩踏过得地面,一面背诵着晚课需记的经文,背到记不起来又或者是突然哪句不理解意思了,他就停下来。仔细想明白了,这才面上一喜,又继续推着抹布欢快擦洗……
【人间动少静多。命终之后于虚空中朗然安往。日月光明上照不及,是诸人等自有光明,如是一类名须焰摩天……】
清风吹来,那断断续续的诵经声中,似乎又夹杂着低语数句。
那是不属于小和尚的声音。
张子尧微微一愣,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唤——
【小和尚。】
【小和尚……】
这声音响起之时,趴在铜盆前的少年像是被唤醒了什么糟糕的记忆,猛地愣怔之后他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不愿意再往下看,然而此时却仿佛为时已晚——突然之间,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向那铜盆栽倒,只感觉那比想象中更深的铜盆里的凉水没过他的身……
以此同时,他听见身后的门传来一声巨响!
就好像是什么人从外强行一脚踹开了门闯入……
烛九y-in?
是他来了?
张子尧想要回头去看,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力气,水侵入他的口鼻,夺去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卷六·空门
第74章 俩俩俩俩俩????????俩根!
金陵安乐寺。
这是整座金陵城——或者说是中原地带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了,每一日除却本地人来拜佛求愿,就连外地远道而来的香客也成百上千。每天清晨太阳未升起,寺门一开,便可看见早早在外等着上头香的香客已经大排长龙……
求平安的,祈愿得子的,占问姻缘的……那时候,原本安安静静的寺庙便热闹了起来!
安乐寺中,香炉里点燃的香火哪怕在很远很远的山下都可隐约闻到,安乐寺的天空仿佛也总是另外一种颜色——于是人们总说,正是因为香客多了,大家烧的香直直飘到九霄云外,祈愿的声音便伴随着这些香一块儿传到了佛祖的耳朵里,所以在这座寺庙,似乎关于神佛显灵之类的故事也屡屡发生……
“阿难。如是众生一一类中。亦个各各十二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