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笑容微收敛。
这才意识到原来点上了赤目的画中龙原来如此眼熟……恍惚之间,他突然瞥见头顶原本晴空万里的苍穹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众人惊慌时,只听见天边传来震天龙吟——
龙海和尚五十年未闻此龙吟。
如今在再听,如此熟悉。
龙海似有所料抬起头,果不其然下一秒在众人惊慌的叫声中,原本被绘于墙壁之上两条巨龙腾空而起,居然当真从墙上飞出化作两条活龙飞出墙壁盘旋于九霄之上——
好事围观众人抱头鼠窜之时,只有少数几人无意中瞥见站在人群之中龙海和尚周身为白光覆盖,顷刻间,一条与那黑色巨龙仿佛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银龙毅突然冲破九霄而起,两条龙纠缠在一起……
慌乱人群中,龙海和尚来到那张家画师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这位施主,您大约不知本寺每年修葺墙壁所花费银两,如今寺院墙壁因你化作又要重新修葺……”
那贫穷画师脸色一变。
龙海和尚笑了笑。
……
几日之后。
那日金陵安乐寺“画龙点睛”趣事闹得风风雨雨,全城皆知。
看见的人绘声绘色地说着自己如何被吓破了胆子,用手拼命比划着从墙壁飞出的妖龙如何吓人,末了,又不忘记弥补一句——
“不过庆幸的是当时龙海主持在场,见情况不对,立刻施展绝技与那画师配合,将妖龙捉拿封印与一副画卷之中!霎时间天空放晴,烟消云散……”
“那龙呢?”
“画卷里啊!”
“那画呢?”
“……咦?”
……画卷,大概是在龙海和尚的手中罢。
不过这都是后话,具体怎样,那也便是不得而知了。
安乐寺,安静的禅房内。
老和尚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前静置紧紧系住画卷一副……身着白色描金华服男人立于他身后,垂着眼,面容平淡冷漠:就仿佛此时此刻在桌案上放置着的画卷与他全然无关。
“他们总说,老衲慧根不净。”龙海和尚笑了笑,突然道,“当真如此,五十年来,原来老衲未曾有一刻忘记……”
话语刚落,突然感觉身后的人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下衣领:“‘我’。”
龙海微微一愣。
“在本君面前,如此自称。”
“……”
龙海笑了。
“吞佛,你可怪我?”
“不怪。”男人收回手,用依旧冷淡的声音道,“守你百岁无忧。”
“……”
龙海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那浑浊的双目有一刻,似乎几乎要回复年轻时的清明——虽然很快的,那样的光便黯淡了下去。
“到头了。”老和尚收敛起笑容,缓缓闭上眼,“阿弥陀佛。”
……
三日后。
金陵安乐寺主持龙海和尚于自禅房之中安然圆寂,享龄六十三。
人们都说那一日,大半生守护着龙海和尚的银龙从安乐寺腾空而起飞走——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在金陵看见那条银龙。
卷七·忘川盆
第98章 不娶何撩!人渣!滚!
大沧往东七百里,无国界山脉。
月见涯。
有时候就连烛九y-in也搞不明白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开相对之下温暖的云起国,来到这个冬天漫长得仿佛看不见尽头的破地方——往年这个时候,放眼天沧大约已是草长莺飞、冰雪消融的好春光,而这鸟不拉屎的三不管之地,却还是大雪纷飞,冰天雪地的景象这是一处天、地、人界三不沾地带,传说为吸收了三界灵气之圣地。曾经孕育出世间无数灵兽蜚兽自幼在此生长,当他成为蜚兽即将继任,才从这里离开前往太行山脉。
自素廉离开后,这里便变得荒无人烟——唯独山顶之上一座宅子,空落落地留了下来。
自从带孟婆见了张子尧,确定他没多大事儿后,烛九y-in与素廉便带着张子尧离开了云起国,走之前不仅问到了云起国假和尚如何拔除张子尧体内秽的办法,顺便没收了那前世今生盆没办法,盆毕竟是孟婆的,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虽然最后她嫌重没带走。
那腥风血雨了一阵的破洗脚盆就这样被随意搁置在了房间的角落里落灰。
此时此刻。
抱臂靠在门边,眼瞧着一个夜晚又要过去,缓缓飘落的鹅毛大雪中,冻得人鼻子都快掉了下来的烛九y-in“阿嚏”歪着嘴打了个喷嚏,门前的雪花被卷起吹成一阵雪尘,与此同时换来了原本沉默站在门廊上的金眸男子一个嫌弃的表情。
“看什么看?”烛九y-in一只脚踩在走廊栏杆上,不客气地对素廉道,“还怕吵着里头那位把他吵醒吗?”
“怕你把病气过给他。”
名叫素廉那年轻男子缓缓道——若此时张子尧醒来,看见他肯定会非常惊讶,明明之前还是一名只到自己腰间的小童,不知为何他只是合上眼睡一觉再睁开眼的功夫,小童便变成了一名身材修长、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高挺的鼻梁如异邦人,金色的瞳眸如异兽,极为精致的长相——若不是那盖着一只眼的眼罩以及他腰间挂着的那光秃秃的、看似普通,实际可以随意使用自然力引水成剑引火为刃的神器,大约并没有人能够确定他便是几个月前的掌管天下灾祸之兽,蜚。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问题你每天问一遍也不嫌烦。”
“不嫌烦。”
“注意,本君刚才只是在嘲讽你。”烛九y-in撇撇嘴,“顺便,你不嫌烦本君烦啊——都说了上百遍了,已经去问过了孟婆,当将前世今生回溯一遍,解决解决前生事生后缘,便也该醒了”
“这都二三个月了。”
“或许是这小蠢货上辈子活得比较复杂,要处理的事儿很多罢”烛九y-in踢飞一坨雪球,“所以这辈子顺便当了个傻白甜。”
脚下做着幼稚的游戏,将门前一片干干净净的白雪踩得乱七八糟烛九y-in这才停下来,搓搓手嘟囔了声“这种天气对待咱们这种上了年纪的冷血动物真不友好”,说着下腹一紧,又是一阵尿意涌来“蠢牛,你看着他虽然是没什么好看的。”烛九y-in站直了身子,往屋子里努努嘴,“本君要去小解。”
“一个时辰前你才去过。”
“嗯呐。”
“肾虚么?”
“冻的!”
“这么怕冻怎么不找个温暖的地方老老实实呆着”
“你说温柔乡么?”
“嗯。”
“戒了戒了。”烛九y-in敷衍地摆摆手,“年纪大了便受不的那些个胭脂水粉味儿,当年倒是愿意去,让老鸨摆上几个火盆吃点热甜食过个冬,现在么可不是要守着屋子里头那个不知道啥时候醒来的傻子么?”
烛九y-in一边说着,一边窸窸窣窣往外茅房所在的方向走,素廉目送他离开,转身进入了身后那房间里没了烛九y-in个话篓子,房间里安静极了,素廉到是喜欢静的,挨着床边坐下来,他微微俯身去看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黑发少年——这么些天来,他便这样一直睡着,安安静静的,也不曾受过什么磨难,刚开始似欢喜的,后来经常像是梦中偶尔经历不好,便皱起眉。
最近几日皱起的眉几乎都不曾舒展开了。
素廉低头认真地看了,又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少年的眉间然而就在他那修长的指尖刚刚放到他的眉心,却忽然感觉到指腹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就像是睫毛。
“……”
素廉猛地缩回了手,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与此同时。
茅房方向,烛九y-in哆哆嗦嗦钻入一间隔间,慢吞吞、极为不情愿似的在冰天雪地中将自己的小老弟掏出来,明明尿意很急,然而那两根小老弟却如同被冻得不高兴了一般,一嘘一嘘地往外吐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