瑭杨古董店 作者:Arales【完结】(28)

2019-01-26  作者|标签:Arales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密著的吻吮得舌头发麻,苏弘尧想喘息、睁著发热朦胧的眼望著对方、头昏脑胀,感觉每一口气都是对方渡来的、他呼吸感受的一切都是对方给予的,他迄今为止有半生都是这男人调教出来——

「啊…啊……嗯……」

『那不是真心想留下,而是不得已;否则,明知塞外卸甲归田者约有半馀不会回乡,为何仍用了这种香?』

缠绵同寝、温柔缱绻、宛如伉俪,但他不敢去想离开这里、过了玉门关後,他们还能是什麽?

被这温度贴近、贯穿,日复一日,恐惧便如荒野延展、漫无边际。

没有你……少了肆意的对象、亲腻的对象、并马同游的对象、放心的对象、恐惧担心的对象——

「…轻、轻点……唔、啊……」

「……你今儿个……怎麽回事?」

喘息著、并非真的想说什麽,完事後的馀韵足以让两人腻上半晌,即使如此便也口不对心地过上一夜。

何苦呢?有双率直的眸子似乎这麽问;而另一双冷冷寒眸,却望得人发自内心的疯狂。

——如果本来就如此愚蠢、一无所有,那又有何不能孤注一掷?

倘若因情绝生的是当年的虞姬,兴许,亦是如今的自己,就是,放不了手。

又过数日。

这几天慕容礼总远远就带开李翔睿,不让他太接近自己……如此不带厌恶判断的旁观令人心绪难定,再加上村里同辈的人丁本就稀少,平添几分难言的寂寥。

「……在吗?呦、走神,想我不成?」

订货的笺条握紧又放下、收回柜子里,苏弘尧笑著摇头,替进门的张康夫倒了杯水。

「怎麽会这时候过来?今天不是该往西、回障所去?」

「唉,出了件倒楣事儿,」

若不问职责,西域督护以下副校尉、丞一人;司马、侯、千人各两人,这些都算肥缺,一句『诸国有乱,得发兵征讨。』是多大的权力,即使督护本身不太贪,也不会穷到哪里。

「押送的贡品被盗了一部份,其他金银玉器还容易补上追回,香品却比较困难……听说要随便抓几个替死鬼,就算凑不齐也有个交代。」

「还缺哪些?」苏弘尧知道作为贡品的香材仅有少量几种会是极品,这是他从香商们口中听来的,不然沿路若遭官员索要窃占,缺损的部分难以补上。

若只缺货路,还能帮个忙……每隔几年,总会听说发生这档事儿。

「薰陆香、安息香、郁金香、野悉密香、伽蓝木、苏合香。」

「现在并非野悉密的花期……但这香做起来容易,徵调再精致应可堪用……」

「听说若能等上两个月,前面三种应该也凑得齐。」

「……差不多。」两个月倒有点多……应是商人们不甘心配合得太便宜吧?

「但就是剩下两种,难以办到。」

「伽蓝难得,不出点血,商人也拿不到。」

「那这苏合呢?」

苏弘尧静静望著张康夫,在垂眸的时候轻轻咽下叹息。

「你想要哪样的苏合?」

闻言,张康夫拿出两个合掌大小的漆匣,一个是木胎上生漆、中夹乌漆,螺钿掐丝剔金,匣底的小立脚兽口上托如盘护;另一个重量极轻、约莫是麻胚底,光亮浓厚的朱砂红,除了颜色,两个匣子一模一样。

张康夫打开乌漆匣、推到苏弘尧面前,飘出一股子软幽香气;苏弘尧定定眼,拿起留在匣中的木角,凑近端详、仔细嗅闻,又拿起刀削了丁点在试香的云母片上、盖上松石盏,放在火上隔碳薰烧,片刻之後方揭盏试香,再把灰末捻在指尖匀搓。

「如何?」

张康夫问道,嗅香的苏弘尧恍若未闻,只是伸手揭开红漆匣子……里面亦是空的。

「……装满盒子的苏合?」

「是。」

「两盒都是?」

「…不好办吗?」

苏弘尧无声一叹。

「……在山下的屋里等些日子,我会想办法。」

「多谢你,」张康夫欲言又止,显得过意不去。「真的不行,至少一块,有总比没有好。」

苏弘尧笑笑,拉过人吻了上去,柔软的吻渐次深入,如饮酒般地陶然欲醉,却不似往日夜里的纵情、仅是温存。

一时,不想说话。

所以吻著、笑著、收起匣子,把张康夫送出门外,看两位客人带回野菜猎物,望著月上中天、对月饮酒,子时刚过,身边默默多了个意外的人。

「李兄弟呢?」

「睡了。」

苏弘尧看慕容礼拿罈酒在他对面的坐下、拍开泥封,打进酒壶、满上杯子。

「您睡不著?」

「夜深人静,说话方便。」慕容礼如此答道,啜起酒。

「您不是个多事的人。」

「但他心软。」

但他心软。

一句话便是所有的理由,苏弘尧望著天落不下泪。

瑭杨古董店 2 苏合(8)

但他心软。

一句话便是所有的理由,苏弘尧望著天落不下泪。

即使最浓情蜜意的时候,张康夫也从不曾这样把他惦记。

不是无情爱,只是放得不一样。

「您想说什麽呢?」

「你那个香……」慕容礼仰头一口饮尽,又替自己倒一杯。「你知道,它叫什麽名字?」

「不知。」後来翻看笔记、跟以前父亲一辈的长辈联络生意,才知道那些不俱显名的香方,全都有著不上台面的用途;也约有半数是胡人传入再加以改良的方子,若问其真名,自然不知。

「它叫结愿香,人有因果、生死、轮回;可以成仙成佛,也可能入地狱永不超生,这香的本意是愿结三生三世良善果,最後愿结良缘的反而多,所以它也叫……」

「……结缘香。」没想到这是结缘香……这不是有名却稀有的贡香吗?怎麽……

「那一开始就是改过的结缘香,」慕容礼笑笑,而苏弘尧似乎不奇怪对方为什麽知道。「虽然做的事都一样,但这样比较好听;对某些人来说,愿望也是真的,有些事并没有改变。」

觅得良人,永结同心。

「呵呵呵呵……」

苏弘尧只是笑,低低、轻轻,沈在沙里、盪入夜色、在炭薪之间;慕容礼拿出白日所见的一双匣子,搁在桌上、打开,那缕香幽幽束紧了香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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