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师父,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望过我一眼。
红绸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师父便清醒了过来,而师父,似乎比起我,还是对我怀中的红绸更有兴趣。我忍不住暗暗的苦笑。我一年前又怎会料到如今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在师父眼中,我甚至还不如自家的宠物。
嘴里无意识的轻喃了一声:“师父……”
谁知师父扫了我一眼,声音带着一丝愤怒,说道:“路琴亲王大人。您早已不是我门下弟子,也请您不要叫我‘师父’二字。臣受不起这大礼。”
“冒犯林大人了。”眼睛一阵酸涩,我始终低着头,不想让师父看到我此时的狼狈。我身上穿着的是比师父的衣服要高级几倍的华裳,头上带着是各种名贵宝石所镶嵌的华冠。论权利,论威信,我比师父要高的多。但是这天下,却只有他,才能让我神伤至此。
接下来的几日,我与师父都不曾对过视线。就这样,到了华容城之中。所有的下人,都换了面貌,没有一个是这八年里面我认识的。即使没人告诉我,我也明白。师父想将过去与我相关的一切,都断了个干净。是因为师父不忍心,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我已经无心在想那么多了。
他把我安排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距离我原先的住所说远也远,说近也近。自那之后,我便再未见过他人。我每日所做的事情,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和红绸玩,然后便除了吃,就是睡。
而这一日晚上,终于有了点变动。朱络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银色的眼睛,泛着微微的光亮。
“朱络。”我轻轻的喊了他一声。
朱络温柔的抚摸了下摆在角落两三天的琵琶,问道:“你这几日有练习吗?”
我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意:“没有……我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此时我所奏出来的曲,只怕会玷污这美丽的夜空。朱络,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朱络,你告诉我好不好?”
“在人生路上,本就是应该坎坷无比,谁又能左右你的未来呢?所以,不要企图让别人去解答你心中的困惑。顺着你的心情去做便是。”朱络轻轻一跃,便消失在了月色当中。
顺着我的心情?说的轻松快活,但是就凭如今的我,不知还要多久方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次日,我走向了过去的居所。而我到了那,却再也不敢看下去。
门前的柳树被平滑的砍断,满屋都是刀伤剑痕。枯草满地,倒掉的柳树没人扶起。
看着地上的剑痕,一看便知是师父的剑法。
我第一次觉得,我看的如此通透。师父他恨我,也痛过我。
师父他其实在当时一定比我还要更痛苦,他不愿看我一眼,怕也是因为这一点。师父出于对百姓的尊重,对职责的操守,忍痛与我恩断义绝,甚至要对我赶尽杀绝。
他定是犹豫了很久,才下了这个决心。他早已决定要当个负心人。他无论选择哪边,他终究都会负了自己。只是我却逃走了,得到了封号,成为了另个人。他负了我也就罢了,他最终还是负了他的百姓,他的操守。他又怎能不恨我?恨我这个让他愧对一切的罪魁祸首。
师父啊,我害你变得如此下场,我不配叫您师父。
我无法再去多说些什么。一切祸端因我而起,我便让您至少别愧对了您的良心。
我去翻找起了过去的衣物,唯一能找到的,只有那日刚刚换下的淡蓝衣裳。这套衣服,也是唯一完好的衣服了。
我换上了那套衣服,走到了华耀殿前,外面无人看守。或者是说,这里根本不需要外人看守。原因很简单,只要一外人进入,师父便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师父就因为天生有这个能力,所以才被前任城主收为义子。
我一步一步了走了进去,等待我的是什么,我真的再清楚不过了。除了死亡,怕是还有无尽的折磨吧?但是如果这样,能让师父的心好受一些,我又有什么不能受的呢?
进去了之后,我静静的坐在了地上,等待着师父到来。
来到这里,不是以路琴亲王的身份,而是以罪徒路羽彦的身份来到这里。
“孽徒路羽彦!本当可以看在你我曾为师徒的份上,给你个舒服的死法。你逃跑也就罢了,如今你竟还有脸再进入华容殿!孽徒!你该当何罪!”师父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门外的光线。第一次听到师父的声音表达出如此的震怒,我也自知我这做法,对他究竟有多大打击。
而此时,我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师父动摇。我淡淡说道:“林惜闲唯一嫡亲弟子路羽彦,罪无可恕,自回到这里请罪。任何刑法,我都受了。”
“闭嘴。你这孽徒。早知当年在云峰寺,就不该救下你这孽子。如今闯下如此大罪,让我林惜闲遭受如此大辱。你——该当何罪?”师父脸上,写的满是愤怒,“来人,把路羽彦压到正殿。”
我任由那些人将我绑住,将我带到正殿。师父坐在殿前,身上依旧是平日的白色朴素衣服,脸上没有一丝波纹。看我,仿佛在看一件与他毫无干系的物品一般。
“路羽彦!你出入华容殿。本应择日处死,你却逃出了地牢。而你今日,竟二次进入华容殿。更是罪加一等。需用极刑,至死方休。你是否认罪?”师父淡淡道。
他没有提及我的亲王身份。如果他加上这亲王的身份,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带到地牢,实施极刑!”师父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