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漫不经心的晃了晃刀:“哦?可惜,我还以为你是个妖呢。”
这话听起来不像赞扬,我谨慎的没有发表感想。
“除了人界和魔界,还有其他生物吗?”
“有。两界之上有天山,天山是神域,没人进去过。”
“这么说神是确实存在的?”
“确实。”
易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我。
“神掌管人魔两界的运行。”我咳了一声,说:“爱神容貌美丽却脾气暴躁,死神沉默神秘与世无争,战神和守护之神是夫妇,维序者之首是法则之神尤瑟妮……全部神只加起来一共十二位,命神掌管天上地下一切生灵的命运,地位最高权力最大。”
易天冷冷问:“就没有坏的神么?”
“……有,一千年前魔神因为触犯神法,被封印在地心直到今天。”
深夜的小区非常安静,远处只听声声虫鸣。黑暗仿佛长河一般在室内流淌,无声无息淹没了我们。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救了我,”易天俯身把刀放到茶几上,漫不经心道:“能问一句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心里一沉:“我是高中老师……当然知道学生叫什么。”
“那你呢?”
“我叫易风,风雨的风。”
“哦,真巧。”易天说,“我们同姓。”
我抬头看他,那一刻突然发现原来他长得那么高,身板劲瘦结实,站起身时动作有种潜藏的爆发感。
他面无表情问:“外边不安全,能留宿我一晚么?谢谢老师。”
易天没问更多细节,这实在让我松了口气。
我一直是个不善于当面撒谎的人,很多事情如果他问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天晚上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恍惚间仿佛年迈的老人回忆起上辈子过往,角落深处的记忆蒙着细灰,抖一抖便露出陈旧的光影。
我和易天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而他生下来不到一周,父亲意外暴亡。一夕之间我失去了所有亲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弟弟。
他小时候在孤儿院没有母乳喂养,喝牛奶又老是吐,大半夜的高烧不退,我抱着他过了很多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些记忆至今深深残留在我的记忆里,每当我想起弟弟来的时候,第一印象都是脑海中那个嗷嗷待哺的、哇哇大哭的婴儿。
然后一转眼他就长大了,一转眼就会叫我哥哥了,一转眼就会走路了。
他两三岁大的时候,孤儿院门口有个摊子,有个墨镜瞎子在那算命。放学回来的时候我经过那小摊子,易天坐在小板凳上等我,一见我就叫着哥哥哥哥,然后蹒跚跑着奔过来。
那瞎子有一天突然笑问:小哥,这是你弟弟?
我说是。
瞎子说:他是不是一出生,就克死了父母?
我拉着易天转身就走,那瞎子在身后阴恻恻的笑,说小哥,你这个弟弟总有一天要克死你!
易天小时候说过很多次哥哥我只要你,哥哥我一辈子都不要离开你,哥哥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学说话似乎比所有小孩都早,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能对着我说很多甜言蜜语了。
他小时候特别怕我离开,每天上学都仿佛生离死别。只要我一转身,他就开始大哭大闹,用尽一切办法引起我注意。只要我对别人家小孩多看一眼,他就立刻生气绝食。
他小时候身体特别弱,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发烧,按孤儿院里老婆婆的话说,就是小孩子被什么脏东西撞上了,或者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以前很多时候都是病恹恹的,一生病就有气无力的靠着我,说哥哥我好难受,哥哥我好害怕啊,哥哥你能救救我吗?
每当这时我心里都难受得不得了,只能搂着他慢慢摇晃,跟他说我愿意救你,哥哥什么事情都愿意为你做,不论是什么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之后有一天他突然就好了,整个长开了,也不生病了,就像小豹子一样强壮健康。
那一年我意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整个大腿骨从中间断裂开来,感染,发炎,高烧不退。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易天靠在我床边上,睡得昏昏沉沉,整个人瘦了一圈儿。
我至今都经常头痛脑热,别的维序者从没这些小毛病。我的内脏因为小时候发烧感染而变得虚弱、畏寒,平时战斗我经常习惯用火系法术,能驱散腑脏之内的寒气。
我原来以为我们会这样直到永远,然而这个“永远”结束得那样早,好像一转眼就到了尽头。
我被选中继承神之视力的那一年,易天十一岁,我们的生活因为困窘而举步维艰,看不到任何未来。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被送上天山受洗,易天清除记忆后被富裕善良的人家收养,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人生至此便完全开启了不同的道路,从天山下来后,我直接进入了维序者部队。
有能力后我曾经尝试过寻找易天,却屡次失败。普通维序者和本种族保持一定联系是被允许的,藏惟就可以隐藏身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而我不行。作为承担神之视力的人,我的行为受到更加严格的制约。
这制约并非来自维序者部队,而是源于至高无上的天山众神,神之视力中包含一些隐秘的过往,连身为我直接上司的亚当克雷都不知道。他以为我跟藏惟一样是因为天生异能而被选进来的,却不知道我跟天山神域之间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微妙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