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孟焕之刚好说到要去北方,哈尔滨之行似乎又变得触手可及了。
屏幕那一头的人没有立刻回应,似乎也在认真考虑的样子。
路鋆又补了一句:「还有赵晋飞、筷子他们,上次你都见过了,还记得吗?如果你要去的话,一共六个人。」
「所以,你在找凑数的人吗?」
路鋆没想到孟焕之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间手指停在键盘上,不知道怎么回复。
他在心里腹诽着孟焕之,一听有赵晋飞和筷子,就能知道自己是被单下来的那一个,你脑袋转得倒快?
他飞速地打着字,说:随便你啊,反正也不是我组织的,我对哈尔滨不感兴趣,这么冷的天,过去肯定被冻死……
但话还没有打完,对话框里就跳出了孟焕之的新回复。他说:「好啊,可以考虑,我还蛮想去哈尔滨的,据说有冰雕展。」
然后,路鋆猛按退回键,把刚才噼里啪啦打上去的的那一长串废话全部删掉。
他给赵晋飞发了一条短信,说:「喂,哈尔滨留一个双人房给我。」
赵晋飞知道他们一群狐朋狗友里路鋆能问的都问了,都没找到同行的人,于是这会儿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你找谁了?”
路鋆随口回答:“三哥啊。”
“放屁!三哥亲口跟我说的没空。”赵晋飞一个人嘀咕了半天,然后幡然醒悟,“……我操,你真搞上他了?……那你应该让我定大床房啊?这么扭捏矜持,不是你的风格啊……”
路鋆根本没听他啰嗦,放下电话跟孟焕之打字聊天。
按照计划,机票和酒店都是赵晋飞来找,出行计划之类的攻略一概没有。路鋆的概念里,就不存在旅行计划这样的东西,向来都是走到哪里算哪里,天生的冒险家。在这一点上,孟焕之和他不同,他爱做缜密计划,合理规划每一天的路线,对景点选择也颇具心得,总能在人山人海的景区之外,找到另一片广阔天地。
六个人在天平路上找了一家出名的本帮菜小餐馆边吃边聊,路鋆往自己碗里夹着糯米红枣,一边说要是人人都像孟焕之这样,在出行之前做尽功课,那旅途上岂不是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孟焕之也不反驳,只是看他夹不到菜的时候,把那碟糯米红枣转回到他面前。
路鋆歪过头看看他,好像是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吃哪个菜。孟焕之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路鋆后面,往自己碗里也夹了一个红枣,然后说:“这个还蛮好吃的。”
筷子女朋友接话说:“我也喜欢吃这个!温热的软糯米,塞在红枣里,然后取名叫心太软,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虽说本帮菜菜式五花八门,但却始终紧扣着上海人嗜甜嗜糯米的口味。这一桌上,估计也只有伍嘉文这个北京姑娘不爱吃甜口的菜了。
一顿饭吃完,筷子先送他女朋友回家,赵晋飞开着车,说顺道送孟焕之和路鋆回家。其实他们一个在徐汇,一个在闸北,和住在长宁的赵晋飞根本就不顺路了。孟焕之本想拒绝,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赵晋飞推进了车厢。
晚上九点多的延安路高架,已经不见高峰期的茫茫车海,一路开下去顺畅地很。
伍嘉文坐在副驾驶座上,偶尔也提醒赵晋飞两句,让他油门悠着点。
后面的车窗原本开着半扇,孟焕之歪着头靠在床边,看高架路上盏盏路灯飞速倒退。昏暗的光线只剪出他的半边轮廓,高鼻梁直挺。路鋆也只默默看着自己这边的夜色,一时间车上四个人都沉默着,有人开车,有人看路,有人想着各自的心事。
直到路鋆在倒灌进来的夜风里咳了一声,寂静才被打破。
孟焕之身体一动没动,依旧那么靠着,手却伸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不冷。”路鋆侧身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车上打足了暖气,确实不觉得冷,反而有点太闷。
“……开着吧,闷。”他又说。
孟焕之等了片刻,眼睛也没眨一下,只是吸了吸鼻子,然后很听话地打开了窗户,只露了一条缝。
路鋆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孟焕之,有点像他的那些照片了。
原来他就是那碟枣。
伍嘉文听到突兀的对话,有些莫名地望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那两个人。
她没听懂,但却感觉到熟悉。她想起赵晋飞那时候第一次带她去见朋友,那天她来例假,疼得脸有点发白,但她没吭声,看到一群人闹得正高兴,她不想扫大家的兴,所以在朋友面前给足赵晋飞面子。但她的酒刚拿起来,就被赵晋飞接过来了,他私底下让服务生上了一杯热牛奶,然后自己连罚三杯。她没说,但他都懂,别看他平时混在朋友中间傻得像个二缺,但心思却细。
伍嘉文那次回去之后,靠着赵晋飞怀里说:“哎,你知道你们上海男人跟北京男人哪不一样吗?”
赵晋飞傻笑:“怎么,你又想说什么?别一找到机会就打击报复我们上海男人,说来说去还不是老三样:小心眼,斤斤计较,不够爷们?地域歧视!上海男人怎么啦?你摸着良心说,我给你丢脸了嘛?”
那次看他装作一副义愤填殷的样子,伍嘉文笑了,本来想说的也没说。有的东西,说出来就矫情了,你懂,他也懂,就够了。
一零六
去哈尔滨的行程原本已经计划地天衣无缝,孟焕之在电脑上制作了详尽的行程单,就差还没打印出来,人手一份了。路鋆看到计划上的时间都安排地精准无比,大至日常交通,小至各家特色小吃的地段,必要的信息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