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饿了,”路鋆也拿起筷子夹菜:“这家生意好,饭点的时候来,光等号就要一个多钟头。”言下之意是,碰上这样不用排队的机会,绝不亏待自己。他没再说废话,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份小碗的艇仔粥解决干净。
孟焕之从距离自己最近的蒸笼里拿起一个流沙包,撑着头看对面的路鋆一言不发,只顾低头吃东西,好像真的很饿似的。
彼此沉默了片刻之后,孟焕之突然开口:“你知道吗,今天小黑早上进工作室,脚上穿了两只不同色的袜子。我一开始没留意,在楼上做图,听到他在下面打电话,说:‘你穿的时候看看仔细能死吗?’好生气,但又不敢大声说,特别囧。”孟焕之模仿着小黑说话的口气,不单如此,左手还比出了“六”的手势放在耳边。说完自己就笑了,还是笑出声的那种。
之前听孟焕之提过,自从小黑的男友从重庆过来之后,两人就一直处于同居的状态。他们一个脾气火爆,一根直肠子;一个心思细,说话都带拐弯,两个性格迥异的大男人生活在一起,时刻都在从每一件小事中学习如何包容、如何相爱。当然,也闹过不少笑话。
路鋆听懂了,于是也跟着笑了一下。笑完之后又觉得奇怪,抬头看到孟焕之嘴角还弯着,津津有味地喝着粥。
孟焕之平时很少说起别人,人和事都是如此,他并非对周遭冷漠,只是不愿意妄加评论。听他这样打趣,把生活中所见当做谈资拿出来讲,还真的不多见,可孟焕之今天却说了好多。有关小黑的趣事、有关最近拍片时碰到的有意思的模特……路鋆这才发现,孟焕之是可以把冷笑话讲热的类型。
有的人说笑,往往比听众还要入戏,还没等别人反应,自己就先被烂俗的笑话逗得前仰后附;可孟焕之却不是,大概是性格使然,他说笑的时候,往往带着点严肃,但笑点总是拿捏地刚好,说完之后顶多只是笑一下,然后很合时宜地吐槽两句——他不是有趣,而是相当有趣。
他愿意多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路鋆就一边吃,一边听他讲。
两个人边说边笑,直到服务生过来催促结账,才发现他们是店里的最后一桌客人,而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已是打烊的点了。
虽然想看的电影没有看成,但借助着一餐宵夜和一个人,不愁无处打发时间。两个小时前,自己还坐在打着冷气的办公司里拼命做事,满腹心事,现在却感觉轻松不少。
两人从粥铺出来,隔壁电影院刚刚结束了一场夜场放映,人群三三两两地从里面涌出来。
“还想看电影吗?”孟焕之走在旁边,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有刚刚看完电影的路人从他们中间穿过,但路鋆听得到他讲话,很清楚:“我那里有你想看的。”
路鋆心里先后跳出了很多个不同的反应:啊?/哪里?你说你工作室吗?/有些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想看什么样的?……但他最后张开口,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好啊。”
人群散开之后,孟焕之回头看着身后的路鋆,摆了一下头,好像在说:那走啊。
“取车啊,”路鋆指了指电影院旁边的停车场,“十五块一个小时,现在不开走,你说我要付多少?”
“过夜费好贵。”孟焕之感觉麻烦地咂嘴,玩笑里又面无表情地打了一个擦边球。
路鋆翻他白眼,连笑都懒得配合。
因为当时临时起意想看电影,所以路鋆找的电影院距离孟焕之的工作室,连五分钟的车程都不消。
工作室租用的是一间两层楼的临街店铺,平日也对外开放,隔壁有条弄堂,笔直通向一个居民小区。趁着路鋆在里面停车的间隙,孟焕之跑到不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些喝的,又按路鋆说的,帮他带了包烟。
他的工作室装潢地相当有新意,一楼是活动区,陈列私人主题展,靠窗的区域有软沙发和投影机,定期会办小型的摄影聚会以及workshop。二楼是SOHO工作区,白色长条办公桌极赋设计感,四周还堆着了各种拍摄时必备的道具设备。平时孟焕之和小黑就在这里工作,而工作室墙上的每一副相框里,都是他们私人的作品。
孟焕之把买来的饮料丢在一边的软沙发上,重新打开空调。
大画幅白布和投影机刚好能营造完美的放映效果,路鋆研究了一下才发现,这里的设备压根不亚于当下的一些独立私人电影院。
他在孟焕之所指的架子上找DVD,可选的片子并不多,大多都是血腥恐怖片。
孟焕之拧开刚买回来的饮料,坐在沙发上:“决定看哪个了吗?哦,对了,有一部小黑说很好看,封面是满脸都是血的女尸的那个。”
“……”这是什么奇怪的球路啊?孟焕之,你真是好奇怪。
结果,两个人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看起了恐怖片。
路鋆对这些牛鬼蛇神根本就不感冒,可怖的背景音乐和故意为之的拍摄角度,引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当突然冒出来的无头女尸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孟焕之开口跟路鋆说话:“小黑每次看到这种就很怕,但还是很贱地要继续看。”
孟焕之根本也没有认真在看——因为以往一起看的每一场电影,他都很安静,中途绝对不会开口讲话,探讨剧情。路鋆斜过视线,发现孟焕之虽然两眼认真地注视着画面,但整个人都在出戏,只是不停在喝罐装饮料而已。
这种分心大概也是会传染的,因为注意到对方没有认真在看,所以就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再集中注意力。电影的剧情还没有发展到重点的部分,他们两个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其他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