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昭一颗心早已软成一滩水,只是眼下并不是说话的时机,只好施展轻功,扶着应雪堂几步一趔趄地往山上走去。
应雪堂声音越来越哑,凑在他耳边说:“我什么都信的,只要师弟别这么怕我。”
“我先前只是试探你一下,没想到师弟这样怕,我心里喘不过气来。”
“师弟宁愿服这等阴毒丹药,也不相信我的为人……”
顾怀昭想回几句话,发现自己声音同样嘶哑,几不成声:“我知道错了,往后一定改。”
应雪堂莞尔一笑,脸上潮红一片,虚汗淋漓,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人还在不停吐露心声:“师弟不要怕我,就算你做了天大的、对不住我的事,我也舍不得对你不好。”
“我真的……动了真心。我舍不得……”
“最多求求你,求你不要走。”
顾怀昭人已经蒙了,人浑浑噩噩地扶着应雪堂往前走去,直走到丹房门口,才回过神来,牙关打颤地回道:“我也是一样,我心里满满的全是师兄。”
应雪堂半闭着眼睛,身上被毒性撩得滚烫,反反复复在说:“我是真心的,先前说的,都是气话,我真的动了心。”
顾怀昭把他扶着坐到屋檐下,自己去丹房里支了几钱生甘草,喂应雪堂嚼碎咽下了。等应雪堂慢慢清醒过来,自己运功把剩下的丹毒逼出,顾怀昭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40.
外面雨势越下越大,顾怀昭把蓑衣披到应雪堂身上,扶着应雪堂回来,坐到交椅上。
他屋里刚换上新瓦,地上还留着一滩滩水迹,顾怀昭红着脸,把自家师兄的素色道袍脱下来,拧干,晾到梁上。
应雪堂始终低着头,脸色阴郁,要细看才能看出一抹薄红。
顾怀昭走到角落,一面换自己的湿袜湿履,一面用余光偷瞥。在隐隐绰绰的烛光下,应雪堂肌肉分明,宽肩窄腰,毫无瘦削之感,肤色却犹胜美玉,莹莹的罩着一层白光。
仓促一眼过后,顾怀昭哪里还移得开眼睛。
应雪堂被他看得恼火,狠狠别过脸去。他想到自己长发尽湿,此刻不知是何种狼狈模样,忍不住用五指拢了拢散在肩头的头发,等惊觉有失体统,才猛地收手。
顾怀昭嘴角忍不住上翘,发现应雪堂瞪了过来,慌忙面容一肃,目不斜视。
应雪堂哪肯罢休,怒道:“你笑什么?”
顾怀昭目光在他身上飞快一扫,见应雪堂长发打湿后,发尾微卷,缠在他结实双臂上,别有一番张狂美感,小声宽慰了一句:“这样……也好看。”
应雪堂喝道:“胡闹!”
檐外狂风暴雨,气势如潮。两人围着一点豆火,呆在这样一间陋室里,身上都在滴水。应雪堂也想跟顾怀昭共处一室,可一想到刚才如何失态,如何用软绵绵的语气苦苦哀求,登时羞恼莫名,浑身如同火燎。
顾怀昭往前走了几步,似乎跟他想到同一件事,嘿嘿一笑。
应雪堂几乎把硬木扶手捏碎,冷着脸道:“今天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顾怀昭捋着湿淋淋的发梢,腆着脸又往前凑了凑,站到应雪堂身前,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应雪堂脸上羞恼的红晕,悄声问:“师兄说的是哪一件?”
应雪堂根本不敢看他,身上寒气凛然,简直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你心里清楚。”
顾怀昭长长“哦”了一声,只道:“师兄放心,我一定忘了此事。”
应雪堂倒吸了一口气,不觉失声道:“你……不许忘!”他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脸上又凶狠了几分。
顾怀昭蹲在他身前,痴痴地看着他,上一刻只觉从未这么快活过,下一刻还要快活百倍,人生若能常常如此,难怪烧香祈寿的人络绎不绝。
应雪堂咬着牙说:“你实在是胆大包天!”
顾怀昭笑容更盛,哪怕屋外大雨下得像天破了个洞,滚滚银河之水倒倾,对他来说,也是良辰美景。
应雪堂骂个不停:“你实在是……”他说到一半,看到顾怀昭微张的嘴唇,却忍不住心跳渐快。自己吃了这等大亏,就是亲上一亲,也无妨吧?
没等应雪堂想出个结果,顾怀昭已经凑了过来,他揽着应雪堂的脖子,毫不客气地深深一吻,舌头里里外外搜刮够了本,才把两人嘴角的银丝舔断,嘿嘿笑道:“师兄先叫我不要怕,现在又来怪我色胆包天?”
应雪堂眉头紧蹙,呼吸急促,看着他,连眼角都染上薄红。
顾怀昭一吻过后,心满意足,发现自家师兄神情变幻,忽然有些后怕,慌忙道:“师兄刚刚解了毒,怕是累了……”
应雪堂哪里肯放过他,勒着顾怀昭的腰把他单手抱起来,摔在榻上。顾怀昭吓得动弹不得,等回过神来,想起几日下不了床的惨状,更是面色如纸,只想坐起来。
应雪堂沉着脸按住他,手却是滚烫的,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是说好了,不要怕我,嗯?”
顾怀昭见他用的是服下曼陀丹的语气,猜到自家师兄恼羞成怒了,慌得挤出笑来:“哪里哪里,虽然不怕,但看着师兄剑法高超,闻声救苦,心里依然敬佩得很!刚才那些话,实在太过放肆,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