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过去了两年,但年满十七岁的安塔希娅跟两年前相比,已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发生了相当大的改变。
这两年的时光,足够让起初只是纤细瘦小的少女,长成一个身材窈窕的高挑女x_ing了。
而变化并不只是外表,还有内在。
“王登基的那一天,应当设立为我国最盛大的节日,每年的节日当天都要举办庆典,让王的风采被每一位子民铭记在心!”
就是这样,气势也和身高一样显著增加的现任执政官尤其坚定地拽住了王的披风一角。
即使内心在挣扎,也不能放手。
因为,一旦动摇,王就会以旁人完全追不上的速度立即消失。那样的话,全国上下辛苦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空前盛大的庆典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安塔希娅的力气就这么点,要是埃迪真想走,她根本不可能把这个任x_ing的王拖住。
可如今的情形确实是,埃迪被硬生生地拖住了。
原因无他。
被拽住的披风是其一。还有一点,便是执政官作为对付(不对)说服王使出的最后的杀手锏。
“王啊,您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敬爱您的子民们自发为您呈上的献礼呢?以往是还没有这个条件,但如今,我们很想要弥补曾经留下的遗憾……”
发自肺腑,没有掺杂任何私心之言,是多么地动人心弦,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男人听了这番话,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而埃迪又跟铁石心肠沾不上边。所以,他冷淡的神色似是微有变化,嘴角动了动,没有迟疑多久,便真的开口了。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在两年内就让帕帕拉焕然一新,你的功劳是最大的,安塔希娅。”
“这是我应做的事,能被王看在眼里就足以让我欣喜了……啊,如果王想要给予我奖赏,如果可以,我想将奖赏换成——”
“哦,换成让我同意去参加那什么仪式,再换上你们给我挑的花里胡哨的衣服吗?”
“……”
被戳中心思的执政官露出了既痛苦又憧憬(啊我的王真是英明神武果然瞒不过他)的复杂表情。
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
她没有放弃,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放出最后的杀手锏——
“时隔十年举办这场仪式,不仅仅是让大家窥见王您的风采,和仪式一同举办的节日庆典,让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在这一天齐聚,放松心情,享受庆典,也是重中之重呀。”
安塔希娅苦苦劝谏着,左手拉着埃迪的披风就不说了,右手,却是紧紧地将一个白发的小孩子牵住。
“耶底底亚到了我们这里以后,没有参加像样的庆典的机会,也没有体验过大家欢聚一堂的热闹……”
安塔希娅声情并茂,说着说着,情至深处,终于放开了王的披风,把可怜的耶底底亚搂住,眼中泪花闪现。
埃迪:“等等,你从哪里学——”学来的这一招!
话音未完。
“王,您瞧,耶底底亚也想看到您的崭新的英姿,也想参加热闹快乐的庆典啊。我没说错吧,耶底底亚?”
耶底底亚:“……”
安塔希娅欣慰:“耶底底亚默认了。所以,王,您真的不考虑一下,考虑一下,再考虑一下?”
埃迪:“…………”
看吧,看吧,这才是两年之内在安塔希娅身上发生的最大的变化。
这姑娘被大卫教坏了,毫无疑问。
欺负所罗门没有表情也基本不会给人回应,居然有了在他面前搬弄是非的胆量,难道是仗着——
“……”
仗着他就算最清楚所罗门不可能有这个想法,也只能……吃这一套!
“烦死了。”不出意料,埃迪脸上的冷硬表情撑不了多久,就在这一大一小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软化了。
“背着我悄悄折腾的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是、是!王!我向您发誓,不会有下次了。”
“切。”
好不容易说服了王的执政官刚刚松下一口气,就有猝然的吃痛声从嘴边漏出。
“呀!”
“对着我,耍什么小心思。”
埃迪说,收回了弹完了脑嘣的手。
虽然内容是训斥,但话音却丝毫听不出气恼,反而,有着隐隐的纵容笑意在里面。
安塔希娅没有去揉还有些许痛意的额头,只是仰起头,对着不管如何总会宽容她的王偷偷地笑。
“登基仪式上穿戴的衣饰都送到您的寝殿了,王,这就去试穿如何?”
“有什么好试的,反正明天不想穿也要被你们闹着套上。”
“怎么会呢?如果王看了觉得有哪里不妥,现在还有更换的时间啦。”
像这样的对话随意地进行了几句,妥协了的埃迪却没有迈开脚步。安塔希娅也没有起身,她的双手还轻放在过分安静的孩子的肩头。
“要是这小子真能说出想凑热闹的话,我也就真的该欣慰了。”
“王……”
“两年了,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呼,没什么,只是感慨一句而已。”
“……也许,他的变化只是不明显,我们看不出来呢?只要让这孩子看得再多一些,感受得再深一些,说不定……”
“嗯,我也没打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什么成效。总而言之,再看看,慢慢来吧。”
……
男人和少女的对话又持续了一会儿,才暂时断开。
他们谈论的主角就是此刻在身旁的所罗门,但是,无论被多少道目光扫过,又被谈论了多少次,所罗门都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变化的,至少个字长高了一点,脸上的婴儿肥也稍有收敛。
男人说他一点变化都没有——这一句话,所罗门听得很清楚。
或者说,他人的所有话音其实都明确地进入了他的耳中,他听到之后,便从把每一个字音单独拆分开始,尝试着去理解每一句话所蕴含的意义。
他当然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不过,还是那个问题。
不知道这些人说出的话语有何意义,更不知道这些人中的极少一部分,为什么要对自己多加关注。
就比如说眼前的这个男人。
所罗门很清晰地记录着,男人是对他最为关注的那一个人,也因此,是行为举止最让他无法理解的。
如果把两年大致划分一下,那么,里面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所罗门都被男人带在身边。
之前负责照看他的紫发女x_ing相当繁忙,所以,从政务之中解脱出来的男人——叫做埃利克的男人,就接替紫发女x_ing整日带着他。
所罗门对他人并没有兴趣,他人的姓名、爱好等等就更不会关注了。
然而,“埃利克”这个名字,却是他最先牢牢记住的。
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男人直接省略了商量或是通知的步骤,硬要他记住。
“埃、利、克。”
男人还是把他放在自己的腿上,故意停顿着念出这个名字。念完这一遍后,就要呆呆不动的他来重复。
“记住了么?来,就这一回,容许你这个小不点直呼我的名。”
“埃、利、克。”
字音标准,分毫不差,连每一个字中间留出的停顿都和男人刚才念出的没有任何区别,就像是延迟了许久才响起的回音。
所罗门复述得很完美了,根本挑不出错。
可是,男人不仅要挑错,还要表露出强烈的不满。
“能不能叫得有点感情啊,这个名字明明取得那么好,结果从你嘴里念出来,味道一下子就变了。”
所罗门评价不出埃利克这个名字到底好不好,只有继续迷茫下去,任由男人在表达完不满后,胳膊从后边伸来,抓住了他的手。
跟他的骨头还格外柔软的手掌相比,男人的手心很宽,手指骨节分明又修长,十分轻易就能把他整个手背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的指间还夹着一支笔。
男人就用这个姿势,控制着他的手指捏住笔杆,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地移动。
笔尖在羊皮卷上滑动,似是轻盈而流畅地飞舞了几周,便在空白间留下了最是鲜明的字符。
鲜明得,就跟这个名字所代表的男人本人一模一样。
“念不好的话,不着急,先学会怎么写吧。”
就像这样,亲自带着他,一笔一划写了一遍。
哦,一遍还担心教不会,所以写完之后,还是捏着小孩儿软得稍微用力就会断掉的指头,慢慢地,很有耐心地写了第二遍,第三遍。
所罗门会写字。
他生来就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智慧,书都读了那么多,字怎么可能不会写。
只不过,跟念出他人之名就像是完美重复一样,所罗门的字迹跟书本上最为端正严肃的字体如出一辙。
没有孩童通有的歪歪扭扭,自然更没有任何能够从字迹上看出“x_ing格”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