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林靖见外头天也晚了,跟哥嫂说一声,就打算回去。越氏吩咐福儿,“多几个人挑着灯,把路照亮。”又接过丁香捧着的大毛抖篷,亲自给林靖严严实实的穿好,叮嘱道,“路上凉,不如让嬷嬷抱四叔回去。”林靖年纪小、个子小,这个年纪,让嬷嬷抱着也无妨。
林靖却很有原则,道,“嫂嫂,不用了,我走的很稳的,又不远。”当时为了方便照看林靖,林翊特意在主院附近备了院子给林靖住。
“那四叔慢些。”
林靖应了,由丫环婆子簇拥着回自己院里休息。
越氏望着林靖出了院子,方转身回屋,见丈夫正拆了信封看里面的信笺看,林翊看的唇角都翘起来,眉眼皆是笑意。越氏笑问,“四叔给老爷写了什么?老爷这般欢喜。”
林翊与越氏感情素来融洽,递与越氏道,“人小鬼大,你看看。”
越氏见林靖放在信封里的,以为是信件之类的,接过来,竟是一幅画。说实话,越氏大家出身,自身才艺挺一般,不过眼光还是有的。这画……画的,相当一般,倒是颇具童趣。一个包包头的娃娃骑在一个青年男子脖子里,一个满脸欢喜,一个暗含喜悦。画旁还写了一行字:靖儿最喜欢大哥哥,如果大哥哥每天都驼着我走两遭,靖儿就更喜欢大哥哥了。落款:大哥哥二十四岁生辰,靖儿赠。
越氏笑,“四叔真是个孩子。”
林翊笑叹,“以往我倒想要个儿子,如今看来,还是女儿省心。”
说到孩子,越氏倒不禁心情沉重起来。林翊握住越氏的手,笑,“不用急,咱们这才出孝没几天。上回我不是请阿韵给我们把过脉吗,咱们身体都很好。”
屋内并无丫环婆子,越氏顺势倚在林翊怀里,柔声道,“我想给老爷生个像四叔那样的孩儿。”
林翊笑,“那不得头疼死。”林靖这样的,身子骨儿风吹吹就倒,很大程度限制了林靖闯祸本领的发挥,还把林翊气的巴掌上身。若是换自己儿子,身体倍儿木奉的那种,林翊除了天天在家管教孩子、给孩子擦屁股,就不用干别的了。
老夫老妻,喁喁私语,直至夜深方才睡去。
谢国公亲去林家,不想林家犹无意林靖做太子殿下的伴读,只肯推出旁支子弟。林腾虎头虎脑,一眼能看到底的孩子,品x_ing绝对是够了。只是美中不足,仅品行温厚,对太子殿下的助力是有限的。
谢国公很有几分遗憾,倒是谢国公夫人老生常谈,“林家靖哥儿命相不好,以往皇后娘娘就说过。”
“妇人短见。”当初昭德帝扣住林家承恩公府位,林翊的岳父寿昌侯来找谢国公密会,寿昌侯便是听了林靖的话,来谢国公府走了一趟。这事,谢国公门儿清。林靖命相虽不大好,初时谢国公也无意让林靖做太子殿下伴读,只是如今皇后越发脑昏,只得从外头给太子殿下使劲儿了。他实未料到,林家嫡支竟无意太子伴读之位。
谢国公微微叹息,只得另外合计起来。
御书房,昭德帝问,“阿赢,承恩公的生辰酒可还热闹?”
唐赢正伺候昭德帝读书,内侍都在门外侯着,唐赢低声道,“承恩公一天待客,多数朝臣照个面儿便辞了去。留下的多是公侯人家。”
昭德帝面色微缓,叹,“当年,朕为太子之时,承恩公便是朕的伴读,最妥当不过的一个人。”
唐赢道,“自林老公爷战死沙场,林家无涉兵权,子弟平平,并不足为虑。”
昭德帝笑一笑,未说话。
在唐赢看来,昭德帝实在不必跟林家死磕,林太后虽在宫中,不过林家这一代,林翊于朝中根基尚浅,宫中并未有林氏女为妃。昭德帝大权独掌,林家不足以为虑。倒是荣家……唐赢垂眸静思,道,“说来也巧,太子殿下的册封大典,与荣老夫人的寿辰倒是巧在了同一日。”
昭德帝浅笑,“母亲与我说起过,当年外祖母少时,一日偶遇一云游道人,那道人望了外祖母一眼,便说外祖母将来必定荣华显贵,诰命加身。”
见昭德帝说的颇为动情,唐赢附和道,“这道人倒是极有道行,果然高人。”心里真是无语,这种糊弄无知百姓的话,昭德帝竟然拿出来说……刘邦还说自己是他妈跟条白蛇生的呢,真是……
不论有没有碍到某些人的眼,林翊的生辰,足足热闹了三日,一天招待朝廷同僚、有爵人家来贺;一天本家兄弟爷们儿吃酒;一天还有底下奴才摆酒孝敬。
林靖第一天跟着热闹了热闹,第二日就有些吃不消,在自己院里歇着了。林靖自来身子骨儿不好,大家都知道,故此也无人怪他。倒是越氏不放心亲自去瞧了林靖一遭,见林靖只是面上带了几丝倦意,身上并无不适之处,才放下心来。
林靖悄悄与越氏耳语几句,越氏点头应了,又嘱咐林靖道,“四叔好生歇着,今天有底下孝敬的新米。我命她们备些清粥小菜,四叔记着中午多少用一些。”林靖生而富贵,却有许多福分是享用不了的。譬如吃饭,他忌口之物颇多,便是这小身板儿,亦是时常这里不舒坦,那里不妥当,便是山珍海味,能吃的有限。他身体不好,偏又心思缜密,比寻常人机伶百倍。林翊是个宽厚x_ing子,鲜少轻易出手,林前却是手段凌厉,与越氏向来说的来。
叔嫂二人说了会儿话,越氏方去了。
这一日只是自家人热闹,越氏虽辈份不高,却是正经的国公夫人,故此,便是长辈也不会在她面前摆什么长辈架子。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顿酒,送走其他妯娌长辈,越氏留二老太太与林腾的母亲孔氏多坐了片刻,将欲让林腾代替林靖参选太子伴读的事说了。
越氏温声道,“四叔身体骨不大结实,咱们家,最近的就是腾哥儿了。况我细观量这些时日,腾哥儿品x_ing极佳,是个好孩子。老爷也是这样意思,既然四叔去不了,那不如叫腾哥儿试试。我与老爷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二婶与大嫂子的意思?”
婆媳两个顿时高兴的了不得,此时,孔氏更是对婆婆当初死皮赖脸的把林腾塞到国公府念书的事庆幸到了极点。她是山东孔圣人一族,尽管是旁支,平日还真有几分酸气,总觉着公公林二太爷刚夺爵不成,自家灰头土脸的,又要把林腾上赶着送到国公府陪林靖念书,孔氏心里真有几分不自在。只是,她出身孔家,三从四德,婆婆二老太太执意如此,孔氏也没有办法,谁竟料得……林腾才来了这几月,便有这天大的造化呢。
孔氏先谦一句,“就怕腾儿不懂规矩,令太子殿下不喜。”
越氏笑,“咱家的孩子,本就是知礼的。纵使宫里规矩严些,让他四叔教教他,就足够了。”
二老太太当即立断,“成,不如把腾儿的衣裳收拾收拾,叫他来府里住几日,也好生跟他四叔学学规矩。”
越氏温声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四叔与腾哥儿向来极好,今儿个四叔已经把屋子给腾哥儿收拾出来了,腾哥儿直接过来就是了。”顿一顿,越氏又道,“腾哥儿给太子殿下做伴读,是腾哥儿的造化,也是咱家的体面。咱家是太后娘娘的母族,皇家越是给咱们体面,咱们越当谨言慎行。尤其腾哥儿在宫里,咱们看不到摸不着的,万不能给腾哥儿招祸哪。”
越氏云里雾绕的说了一通,孔氏只以为越氏是叮嘱于她们凡事谨慎仔细,何况又是自己儿子进宫做伴读,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的。越氏自然满口应下,倒是二老太太听出了别样意思,点了点头,道,“侄儿媳妇,你就放心吧。我在家里守着,定是平平安安的。”
越氏笑意见深,明眸望向二老太太肃整的脸庞,道,“有二婶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初时二太爷何等“雄心”,竟要夺爵林翊。如今抬举林腾,真是林翊胸襟大度了。男人心肠宽大,许多话不好说,越氏可是不管这个,何况又有林靖的提醒,她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二太爷一系再野心勃勃,不知餍足,林腾这个伴读,本家能捧他上去,自然能弄他下来。
二老太太满脸笑意,先时自家老头子那般不地道,林翊还能把腾哥儿推上去给太子殿下做伴读,这是何等的体面。纵使越氏说话不大中听,二老太太亦不以为意了。婆媳两个欢欢喜喜的回了家去。
送走了二老太太与孔氏,越氏叹口气,可惜这恩典不能落在四叔头上,不然,哪里还用费这等力气。
大丫头福儿道,“太太累了这两天了,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好,暂且歇一歇吧。”
越氏点了点头,仍不忘吩咐,“着厨下备了醒酒汤,一会儿老爷回来要用的。”
“厨下早就备着了。”福儿服侍着越氏换了轻便衣裳,柔声道,“四老爷那里,奴婢也差人去问过了。说四老爷中午用了一碗清粥,两样小菜,饭后看了一刻钟的书,午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后去了舒先生那里。四老爷吩咐小厨房做几样拿手的好菜,待傍晚送到舒先生的院子,估摸着是要与舒先生一道用晚饭了。”
林靖正在舒静韵的院子里,舒静韵煮了双皮n_ai给林靖喝,林靖抱着个巴掌大的小玉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还问舒静韵,“先生,你还会烧饭啊?”
舒静韵手中是个大海碗,里面也是满满的一碗香喷喷的热n_ai子,笑,“简单的会。”见林靖双眼冒光,舒静韵哈哈一笑,“我可没有你小厨房里厨子的手艺。”
“这怎么一样。”林靖嘴巴巧的很,道,“先生做的东西,能跟厨子一样么。就像这碗双皮n_ai,我就能从里面喝出先生对我浓浓的关怀来。”
舒静韵给林靖逗的直乐,笑斥,“喝你的n_ai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