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举了林靖到鼻子处闻了闻,其实根本没闻到酒气,但林靖这种眼珠子直转,小嘴巴闭得紧紧,呆子也看出心虚来着。林翊再问,“真没喝?”
林靖嘴硬的很,“真没喝,就是有道酒酿鸭子,我吃了一块,觉着嘴巴臭臭的。我得赶紧去漱漱口,再含一会儿香片才行。”说着就唤丫环进来服侍。急于毁灭证据。
林翊再三叮嘱,“你还小,不许吃酒,知道不?”男孩子偷酒吃的事谁都有过,林翊是过来人,故此只是点了林靖一句。
林靖用牙粉刷过自己的小r-u牙,又含了香片在嘴巴里,道,“大哥哥说的话,我哪次不记在心上啦。”
“含哪门子香片,瞎臭美。”林翊说一句。
林靖晃着大头,洋洋得意道,“我现在可是有媳妇的人了,以后少不得去丈母娘家,当然要注意仪表,若是蓬头垢面,岂不是给大哥哥丢脸嘛。”
林翊给他逗得笑个不住,摸林靖裆里一把,逗他,“我看长多大了。”
林靖害羞,一个劲儿的说,“不许摸不许摸!”
林翊非但摸了,他还解开林靖的裤子看了一回,意味深长的笑,“还小呢,且得等几年才能成亲。”
林靖又羞又气,脸通红,一面急手夹脚的提裤子系腰带,一面很有男子气概的大声道,“早晚长得比大哥哥还要大!”
林翊哈哈一笑,看林靖整理半日,衣衫还没弄明白,想着这小子自幼在宫里被侍奉惯了,便伸手给他理好衣衫,林靖趁机摸了回来,嘻嘻偷笑。林翊看他那样,道,“穿个衣裳也不会,以后莫叫丫环服侍你穿衣,都自己穿,知道不?”
林靖道,“谁说我不会的?我连头都会自己梳!”他忽又来了兴致,说,“大哥哥,我给你梳头吧。”
林翊笑,“你自己梳就是。”
“我给大哥哥梳嘛。”林靖素来甜言蜜语,极会哄人道,“大哥哥这样疼我,我想着,哪怕爹爹在世,也就这样了。我心里很亲近大哥哥,偏生嘴笨,又不知该如何表述才能叫大哥哥明白弟弟的心呢。所以,今天大哥哥就叫我服侍你梳梳头吧。”
林翊硬给他这话麻出一身j-i皮疙瘩来,掖揄道,“你要是嘴笨,我就是哑巴了。”
林靖已经跑去拿了自己梳头的小玉梳,推着林翊坐在榻上,他自己脱了鞋上去,给林翊解开头上的冠带,还用小手似模似样的给林翊捏捏肩膀,道,“又是在家里,大哥哥还穿得这样整齐,带这冠子做甚,怪沉的。”
林翊道,“在自己家,难道就不用正衣冠了么?主子若随意,底下做奴才的必然懈怠。”
林靖生就反骨,道,“奴才懈不懈怠也不在于主子衣冠整不整齐,要是个傻子,哪怕天天再穿得齐整,人们照样不拿他当回事。治家理事,关键在于规矩。大哥年纪轻轻的,别学老古板那一套。”
林翊笑,“家里有你一个不古板的就够了,若个个都不古板,屋顶都得掀飞。”
“屋顶掀飞那是盖得不结实。”林靖贫一句,皱皱眉子,“怎么大哥头上有一股馊巴味儿啊!”
“胡说,昨晚我才洗的头,还用了那叫什么花露的东西。”
林靖咯咯直笑,大头俯在林翊耳际,坏笑,“是茉莉花露,大嫂用的是茉莉香,我一闻就闻出来啦。”
林翊素来威仪惯了,见林靖又淘气,道,“你不是要梳头么,快梳。”
林靖一只胳膊伸到林翊跟前,问,“大哥哥,你知道我用的是什么薰香么?”
林翊沉声道,“男孩子,别成天弄得香香气气,以后不许用这些。”
“你究竟闻不闻得出来啊?”林靖一面梳理着林翊的长发,一面催问。林翊本不想理他,林靖便捉着他头发作怪,林翊只好道,“你不是用的荷香么。”
林靖CaoCao的把林翊的头发梳通,给他用发带绑个髻,道,“大哥哥,我给你梳好了。”
林翊陪他玩儿了一会,摸摸头上的髻,倒也不歪,起身道,“你歇着吧,我去书房。”
林靖立刻表示要跟,还乖巧非常的说,“大哥哥有正事忙,我在一畔服侍茶水,或研墨铺纸,也能帮大哥哥分忧哪。”
“刚刚不是还喊累么。”林翊道,“头未梳衣未换水都没喝一口。”把林靖的话重复了一遍。
林靖笑嘻嘻地,“本来我是累的,但是一想大哥哥身为一家之主,这样的忙碌。我对大哥哥本就孝敬的不得了,故此,这孝敬的心一发作,便不累了。”
林翊啧啧称奇,心道,我们老林家世代忠良,怎么生出这么个巧言令色的家伙来!原本他不愿林靖跟,又思量着林靖这x_ing子是活络的过了,带林靖在身边教他些忠君良臣之道也好,遂点头允了。当然也不排除是给林靖甜言蜜语哄得高兴的缘故,毕竟好话不见得人人爱说,却是人人爱听的,即便素有威仪的兄长——承恩公林翊大人也不能免俗啊。
林靖十分欢喜,俐落的穿上鞋就屁颠颠的跟林翊去了书房。
谢国公的确不着急谢皇后之事了,比起关禁闭谢皇后,谢国公费些力气将金陵谢知府的位子保了下来。谢知府也是个倒霉催的,他既有背景,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好容易谋到金陵知府的位子,修桥铺路的行善呢,帮派械斗,死了几十口子,连同知都赔了进去,活生生的打了脸。若不是朝中有谢国公,谢知府非得免职谢罪不可。
谢国公先保了谢知府官位,一反常态的对谢皇后一问不问了。
这是个非常不好的信号。
舒静韵对此的评论是,“如果谢国公府是欲进先退还好,若有别的打算,实非国之幸事。”
“别的打算?难道还有比成为皇帝外家更体面的?”林靖道,“嫡皇子已经被立为太子了。”谢国公府这样老牌世族,帝都豪门,同那些没根底的浮萍可不一样。一旦成为皇帝外家,实力必然要更进一步的。所以,林靖认为,若有扶持太子上位的机会,谢国公府当不会浪费。
舒静韵道,“陛下还年轻,以后会有更多的皇子降生,何况,太子能立便能废。谢皇后这般不受宠爱,谢国公府谋思退之路是对的。只是,陛下这般毫不顾忌太子体面,难免要让谢国公府寒心了。”太子刚启蒙的年纪,生母被禁,既然太后尚在,理当将太子交给太后娘娘抚育,这也是一种对太子地位的保证。可昭德帝仅止于给太子挑选世族重臣的子嗣为伴读,余者再无动作。太子年纪还这样小,宫内凶险,而无看顾之人,昭德帝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就不好猜测了。
林翊道,“且看看再说吧。”反正宫中又没有林氏女为妃,更没有与林氏有血缘关系的皇子。只要林太后在宫中地位稳健,林家乐得站干岸。
倒是昭德帝,虽不具备明君的素质,帝王的多疑倒是继承了十成十。太子接连生病,谢家只是按例上请安折子,余者并无任何表示,昭德帝不禁生出许多疑虑。林太后照例赏赐些药品命太医院用心给太子看病而已。昭德帝在给林太后请安时提到太子的身体,着实叹了几口气。林太后道,“连太子都照看不好,原应问罪太子身边宫人。只是我思量着,这些宫人又是太子使惯了的,换了新的若不知太子的脾气,反又不美。妇道人家,总是这样没个主意,还是皇帝看着分派吧。就是太医院那里,皇帝也着紧问着些,太子是一国储君,年纪尚小,也是国之根本,身子不妥当,很是令人挂心啊。”
昭德帝能说什么,他本就不愿意林太后同诸皇子亲近,防林太后如同防贼。到这个时候,林太后自然不会圣母的去给他出什么主意。
还是唐赢劝道,“太子是谢国公府的外孙,更是陛下的亲子,难道太子是因外家而荣耀吗?太子是因身负皇室血脉而荣耀。太子屡番生病,依臣看来,还是因太子年小,尚需母亲细生照顾。毕竟,宫人再周全,都不是亲生母亲。”
昭德帝闭嘴不言,虽不想在心腹之臣面前直言对谢皇后的不满,昭德帝是绝没有给谢皇后解禁的意思是。
唐赢叹道,“那不如将太子暂且交由寿安宫抚育。”
昭德帝立刻道,“母后娘娘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以往。”
唐赢心知昭德帝对林太后防范之心甚重,可是,如今中宫尚在,断没有把太子交由宫妃看顾的道理。而且,再怎么说,林太后是正经嫡母,掌管宫闱多年,就是唐赢也不能保证,他在御书房同昭德帝说的话会不会传到林太后之耳。
要唐赢说,君王的疑心委实太重了些。林太后是执政过,可是在那种情形下,林太后不执政,政权必然落入权臣之手。林太后掌权十年,待昭德帝亲政时,相当痛快的交还权柄,已是难得的坦荡人物。若是权臣摄政,哪有这等好事!偏生昭德帝最是防范林太后不过!
唐赢正色道,“臣听说谢太妃素有贤名。”
昭德帝犹豫,谢太妃到底也姓谢。唐赢撩衣一跪,沉声道,“陛下恕臣直言,皇后被禁中宫,足不出户!皇太子年纪尚幼,如今玉体违和!臣斗胆问陛下一句,太子由皇后娘娘看顾时,可有这样屡屡生病?”
谢皇后虽笨了些,对儿子向来精心,哪怕昭德帝也得承认,太子在皇后跟前时一直健健康康。唐赢乃御前近臣,察颜观色也知昭德帝几分心思,遂继续道,“宫闱之事,非臣可以揣测!可是如今,太子没有照顾的人,恕臣直言,若有不测之万一,陛下如何同天下交代!哪怕陛下不惧天下之言,史笔如刀,叫后人如何议论陛下万世声名!”
自古帝王,没有不在乎名声的。昭德帝叹口气,“我知你是为朕着想,起来吧,朕这就着人去问问谢太妃。太妃一人在帝都,请太妃进宫小住一段时日并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