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视镜里映着甘莘的背影,身姿挺拔,像一把正正好的温柔的刀,直直地c-h-a/进顾予的心上。
一见钟情,狗血又浪漫。
顾予开始了他漫长的暗恋。
高三部在另外一栋楼,与高一高二的楼遥遥相望,形成截然不同的氛围。
显然顾予是很适合成为校霸的人选,但是这位候选人成天倚着栏杆,一站就是一个课间,有时候干脆上课也盯着高三那边,像是要盯出个窟窿来。
小弟们观察了一阵日子,发现这位的心思全然不在“叱咤风云我任意闯”的中二少年期,遂都放弃转头去找新老大了。
顾予当然不在中二期,他直接进入思春期。
要打探甘莘的消息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校门口的显示屏里一天到晚滚动着风云学子榜,甘莘的照片牢牢占据榜首,下面跟着满屏的荣誉和奖项,想看不见都难。
只是想见到真人是难上加难。
甘莘经常被学校派去参加各种比赛,来回折腾就是十天半个月,一回到学校就要准备大大小小的考试,充实又忙碌。
顾予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对方还是个男孩,但不知为何顾予却直接跳过了思绪挣扎的时期,一心一意的笃定。
有的人一旦有了喜欢的人,总是会忍不住要往那个人的眼前凑,恨不得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诚然顾予也想这么干,但是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
他怂。
17岁的顾公子情窦初开,唯一深交的好友谷檀又早早出了国,家庭关系简单得不得了,一家四口,总是疼姐姐多点的,顾予倒成了放养的类型,这些少年情/思,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来出个主意,何况顾予又藏了私心,暗恋这种甜丝丝的滋味,一个人慢慢回味挺好的。
时间就这么悄悄溜走,顾予只在学校见过甘莘两回。
一次是高三的趣味运动会,高一要被抽调过去当志愿者,刚好抽中了顾予。
一开始顾予是拒绝的,他知道甘莘又去参加比赛了,但是转念一想着某种意义上能离他梦中情人更近点也行,于是最后还是恹恹的坐在场边挥舞着小旗子,偶尔喊两嗓子,“不要挤啊,要排队,那位学长请不要c-h-a队”之类的。
天气早已转凉,秋风带来些凉意,吹走了盛夏的焦躁和蝉鸣声,有风钻入脖领间,激起一阵j-i皮疙瘩。
鼻尖迅速漫起酸意,顾予打了个喷嚏。
待到眼睛再张开时,甘莘的侧影就这么直愣愣的出现在眼底。
顾予眨了几下眼睛,才敢确定这是他刚刚还在心心念念的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离他不远处。
怎能教他不心动?
何止心动,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可那天顾予还是没跟甘莘说上话,一是找不到理由,二是根本接近不了甘莘,负责志愿者的老师把顾予调到了最远的看台去守着门,只能暗搓搓的立在最远处看着甘莘在场中央玩两人三足。
下午时分,太阳将他拉出一道长长的斜影。
顾予站在高处的台阶上,看得痴迷。
第二回见到甘莘,是在行政楼的阶梯旁。
晚修时,班里太过吵闹,顾予看不下去书,心烦意乱的拎着课本在楼道里乱晃。
行政楼的老师很早就下班了,楼道里留了通透的灯光,倒是个背书的好去处,顾予满意地坐下来打开书开始看。
四周静悄悄的,顾予习惯了默背的形式,脑海里的《陈情表》过了三四遍,正准备看下一首古诗时,来人的脚步清晰地映在他的耳朵里。
原本顾予是不会理会的,可那天偏偏着了魔似的回了头。
甘莘抱着书,呆呆的立在离他不远处。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甘莘比顾予更先反应过来,弯起眼角,声音清亮,一字一字敲在顾予心上,“对不起啊,打扰你了,我刚刚以为这里没人。”
说完甘莘抬脚就要走,顾予喉头一哽,许是太紧张的缘故,声音都有些变形,“甘...学长,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坐的。”
甘莘脚步一顿,半个身子藏在y-in影里,半个身子落在白亮的灯光下,表情有些惊讶。
顾予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得对不对,只是离开学都过去大半个学期了还没能和甘莘说上一句话,着实有些不甘心了。
那头甘莘想了想,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抱着书慢慢地走了过来,坐在了离顾予一个肩膀的外的距离。
顾予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鼻间都是甘莘的味道,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气味,只是一点一点侵袭他的五感。
甘莘学习的时候很安静,手里拿着笔在书页上“唰唰”地写着字。
跟外表看起来的温顺不同,甘莘做题时的气质是全然不同的,眼神专注,笔锋迅速而凌厉,不多时一道漂亮的解题思路就在整整齐齐的呈现在纸上,字迹俊逸又潇洒。
顾予收回视线,刚背下的《陈情表》此刻连渣都不剩,脑海里全是甘莘做题的样子,其他的事情一点也放不下。
顾予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治疗,偷偷扭头去看甘莘。
两人的目光不经意间撞在了一起,顾予手里的书角都让他揪下来一下片,在手里卷搓成小长条。
甘莘叹了一口气,干脆把书合起来放在一边,双手撑在身后,仰起头看向窗外。
两个人坐在楼梯间,对面是透明的窗户,明月皎洁,远处的楼房交织在黑夜里发出暗淡的光线。
甘莘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忽然道:“你是高一的吗?”
顾予“嗯”了一声,甘莘扭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道:“真好。”
“怎么好?”
“就是挺好的,我现在想想我的高一,还遗憾没有参加太多的活动呢。”
顾予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傻愣愣地坐在那里,甘莘也不觉得尴尬,两个人异常和谐地坐在那里,一齐望天。
“学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顾予没忍住,还是想跟甘莘多说说话。
甘莘挑高眉,“可以啊,什么问题?”
“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想考哪所大学,其实对于这个阶段的高三学生来说,也算是一个小秘密,大多数被问到的高三生基本都是尴尬地笑笑,然后转移话题。
可甘莘不是,坦坦荡荡地就告诉了顾予。
“京大,我要去最好的大学。”
笑意直达眼底,顾予知道,这是独属于甘莘的自信。
顾予也跟着笑起来,“我也想跟你考一样的大学。”
“好啊,我等你。”
最后一节晚修课的铃声乍然响起,打破了两个人的对视。
甘莘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抱起书站起来,抱歉地笑笑,“我得先回去了,高三查得严。”
顾予点点头,朝他挥挥手。
甘莘向上走了两级台阶,忽然又回头。
“对了,我叫甘莘,甘甜的甘,苦莘的莘。”
楼道里空荡荡的,回响着甘莘的声音,温柔清亮,像来自重力的吸引。
顾予扬起嘴角,“我叫顾予,回顾的顾,给予的予。”
“那下次见,顾予。”
这是甘莘对顾予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予很期待下次与甘莘的见面,但生活哪能这么如你所愿。
顾氏夫妇不知道听了谁的怂恿,悄悄就给顾予办了留学,等到顾予回到家时,机票都已经方方正正的摆在桌子上了。
顾予迟来的叛逆期刚想发作,就被顾奚迎头照面打了回去。
拗不过老父老母捧着心脏跟他哎哟哎哟地诉苦,更加打不过顾奚,顾予反抗了半个月,闹了绝食也没用,半个月后自己打开房门投降认输。
顾予原本还想跟甘莘好好道个别的,结果请了半个月的假兴冲冲地回了学校,同学告诉他甘莘又出去参加集训了,封闭两个月,昨天刚走,直接在训练基地过年了。
别说顾予手里有甘莘的联系方式,就是有也联系不到人。
一来二去地折腾,还不到寒假,顾予就被送上了去往英国的飞机。
三万英尺的高空上,顾予看着云层起伏,心里盘算着下一次回来的时间。
只是一去就六年。
直到顾同学摇身一变成了小顾总,在明晃晃的顾氏大堂里看见他日思夜想的背影。
甘莘换下了学生服,穿上了正经合体的西装,站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顾予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如六年前在人群中只看见甘莘一样。
小顾总向来高冷。
只是那一天在大堂的人都有幸一见。
小顾总也有这样的一面,嘴角微勾,三分微笑,七分怀念,合起来眼底全是挡也挡不住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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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莘思来想去,还是没琢磨明白顾予对他说的那句“等太久”。
顾予对他倒是没有存存紧逼,那天浅尝辄止,两个人一路无言,心不在焉地又在景区玩了两天就回了市区。
顾予开车把甘莘送回到楼下,像是忍不住似的,又降下窗户,扒在上面,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你再想想,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甘莘躺在床上,随手拿起手机一看,发现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可还是睡意全无,脑子里搜了一遍又一遍,但却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