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徒。”徒小三道,“我观夫人亦有几分面善。”
张夫人想着倒没听说世上有姓徒的,张夫人委实觉徒小三眼熟,便道,“我娘家复姓司徒。”
当时姐弟相见的场景,就甭提了,徒小三震惊的不能信,问,“不知夫人闺名?”
张夫人望向徒小三,轻轻的用土话唤了声,“三儿?”
徒小三惊的双手都在颤抖了,不能置信地,“阿姊?”
俩人都是钢铁一般的x_ing情,此时此刻,却是相视垂泪,哽咽难言。
后来,林靖给姐弟二人总结:这都是缘分哪!
第268章 缘法
有时,便是林靖也不得不感慨,或者世间是真的有运道这种东西存在。就如同徒三哥,出身就不提了,小时候过的日子更是各种坎坷,就是后来好些了,好容易在关外攒下些基业,结果,好心为朝廷到江南平金陵王之乱,却被高凡坑了一头,一行人能从野人谷活着走出来就是苍天保佑了。然后,一切还得从头再来。
直至如今,林靖方相信,徒三哥还是有些运道的。
在这样的时刻,张夫人与徒三哥竟然是失散多年的嫡亲姐弟,饶是林靖也得说,天意是在徒三哥这边的。
林靖见他姐弟二人只顾相视垂泪,便先扶了张夫人坐下,道,“姐姐你坐着说话,三哥你也坐。哎,姐姐你也不必伤心,三哥这些年挺好的,先前官至大将军,甭提多威风气派了。”又与徒小三道,“你倒是劝姐姐两句,自己个儿先哭个没完,要紧时候,一点儿用都没有。来前我就与你说吧,姐姐必不是凡人,怎么着,被我说中了吧?”
张夫人与徒小三都是x_ing情内敛之人,纵是姐弟经年相逢,竟也未抱头痛哭一场,再叫林靖这么三劝两劝的,张夫人拭泪道,“阿弟你这些年,都怎么过的?”
徒小三道,“也是胡打乱撞的,到了关外。”
林靖听这话直翻白眼,道,“你这也忒简单了。”想他家三哥素不知女人心思的,林靖便与张夫人道,“哎,别提了,先前三哥可是吃了不少苦。姐姐你一离家,三哥很受了你们那俩继兄欺负,连大娘都遭他们陷害丢了x_ing命,三哥这等气x_ing,焉能容得,把那俩都宰了。后来,三哥就逃了出来,在金陵讨生活。他那时根基不稳,因太过能干,反招人眼,后来,辗转去了山东做土匪,还因缘巧合救了一命。我看三哥这般堂堂大丈夫,为匪岂不可惜,就劝了他一劝。我后来去关外谋生,碰巧遇到三哥他们也去关外,便在一处过活了。我们关外军,那也是响当当的名气,先前就去江南平过金陵之乱。前儿刚从江南剿匪回来,哎,说来,先前咱们也不认识,要是知道姐姐在海外,断不能叫姐姐这么孤单着没个倚仗。”
经林靖这么一说,张夫人也就知道了弟弟这些年的经历,拉着弟弟的手很是伤感。徒小三问,“姐,你如何到了海外?”
“是啊。”林靖也特想知道。
张夫人叹道,“我当初自卖自身,崔婶子不算没良心,赶上金陵王府采买丫环,她就带我去碰了碰运道,我就在王府了。后来,从小丫环做到大丫环,有了些体面,求人回乡去打听你们,我才知道家里的事。”说着,张夫人又滚下泪来,“知道你带着小四逃了,我这心里,没一日不记挂的,就盼着你们在外能平安。”
“那姐姐后来怎么到海外来了?”林靖问。
张夫人道,“王府里先时日子还太平,后来,听说皇帝不好,家里老王爷要自己做皇帝。我们在内闱的,也不清楚,但,以前的王妃成了皇后,我服侍的夫人,也成了皇子妃。原本,府里一团喜庆,也着实热闹了些时日,后来,战事不断,再到后来,府里乱作一团,我是随着夫人和公子避到的海外,说是以防万一。可到了海上,一切就不由人了,公子夫人带出来的东西没保住,x_ing命也没能保住。这里的海匪头领姓张,叫张勇,他原是王爷派出的人,一直在海上做些生意,赚了银钱供应王府。可在这海上,谁还讲什么仁义,王府一倒,张勇的心也便大了。我与张勇,先前在王府认得,他没有杀我,我便跟了他。靠着自公子夫人那里得来的银钱等物,张勇招了不少人手,原本,我们生意也还可以。但,先是浙闽靖匪,后来,你们又到了淮扬。我劝他还是稳着些,毕竟我们现在的规模,原也不是那些个会到岸上烧杀抢掠的海匪,既是江南生意不好做,到通州、海州、靖海,最不济,到关外,一样有生意可做。他非不听,受了姓江九的蛊惑,集结人手要去淮扬打仗。好在,我与他说要留个退路,带了一部分兄弟到了望海涡,这里离你们关外近。也幸而如此,没把人手都丧送了。”
林靖感叹,“当真是巧之又巧。”
“可不是么。”张夫人道,“我在金陵王府,你们去攻打金陵,我在海外,你们又是抗倭主力。”
林靖笑道,“这是天意让我们相遇啊。”
张夫人也不禁一笑。
张勇虽则算是张夫人的男人,可只看张勇能狠心要了金陵王后人的x_ing命,便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张夫人对张勇,不见得有太多情分。张夫人望着牛高马大,身量魁伟的弟弟,道,“是啊,若不是天意,我都不能信找到了阿弟。”
徒小三眼眶又红了一回。
张夫人与徒小三相认,这自然是喜事一桩。
张夫人为此大设酒宴,就是徒小三船上的那些人,也都放进来了。
晚间,林靖都要睡了,就见徒小三摇摇晃晃的推门而来,林靖一看就知徒小三是酒吃多了还没醒酒哪,一面扶了徒小三一面道,“回去没吃醒酒汤么?”
原本张夫人想把弟弟安排在林靖隔壁院子,徒小三说就在林靖院里就成了,他们都在一处。张夫人就安排了林靖隔间的屋子给弟弟。徒小三呼出一口浓重酒气,“我又没醉。”然后,他一把勾住林靖的脖子,林靖给他勒的上身不自觉前倾,抬头正看到徒小三深刻又浓重的五官。与林靖对于南人普遍过于秀气的相貌认知不同,徒小三不论自长相还是自身量,都更似北人。浓墨般的剑眉,深邃的眼窝,俊挺的鼻梁,在烛光下,徒小三的眼睛半睁半闭,喃喃,“阿靖,我真高兴,阿靖……”
“我知道。”林靖摸了摸徒小三线条硬郎的脸庞,想着自己要是有这么一张男子汉气派十足的脸该有多好。
徒小三就这么搂着林靖,嘟囔了一晚上,“我真高兴啊,阿靖……”
林靖能感觉到徒小三的喜悦,他甚至有些感慨,只是,到了第二日,什么喜悦啊感慨啊,都化作了林靖的怒火,林靖被徒小三勾着脖子念叨一宿,徒小三没什么事,他第二天照样早早起床,收拾的瑞气千条,因为新找到姐姐,徒小三愈发喜上眉梢、容光焕发。林靖则叫徒小三勾的,脖子落枕了。
林靖一向注意外在形象,发作起来险没一口咬死徒小三。徒小三光赔不是就赔了一上午,张夫人请了他们这里的大夫来给林靖扎了两针,可大夫说,起码要扎三天才能好。
林靖说徒小三,“以后醉了就自己窝着挺尸去,你再敢到我屋里聒噪,我非抽死你不可!”
徒小三给林靖按脖着小细脖子赔好话,“我有心里话,不跟阿靖你说跟谁说。”
林靖大哼一声,对这种马屁不大满意。
张夫人端了早饭过来,林靖立刻要起身,徒小三按他坐下,道,“你就别动弹了,不是脖子不舒服么。”
林靖一改先时对徒小三的恶声恶气,在张夫人面前简直是不能再温柔体贴,林靖吸吸鼻子,指着一道鱼汤道,“这汤可真香,一闻就是姐姐的手艺。”
张夫人身畔的侍女春花笑道,“这还能闻出来。”
“自然能的。”林靖道,“还有这道素炒小青菜、五香小r_ou_是姐姐做的,其他几样不是。”
春花给林靖吓一跳,“竟真能闻出来。”
“那是。”林靖露出个得意模样,还说,“姐姐你每天多少事要忙,就不要亲自下厨了,你这里厨子也还成。”
张夫人笑,“早上能有多少事,咱们正好一道用早饭。”
待用过早饭,林靖要养脖子,且他现下模样,出门不雅,就在屋里窝着看书。徒小三与姐姐久未相见,自然有许多话说,二人便到张夫人屋里说话。张夫人道,“我看阿靖颇有出身,昨儿就顾着高兴了,也没问你,你是如何认得他的?”
徒小三便与姐姐说了与林靖的这些年的交情,徒小三道,“多亏他助我,不然,我断不以有今日的。”
张夫人的脸上便露出抹笑意,竟味深长道,“阿靖可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是啊,他一直很细致。”徒小三有些不明白姐姐的意思,就随口说了一句。张夫人道,“怕他早猜出我出身金陵王府,只是看他这般不动声色,倘不是你说他是承恩公府林家的人,我都想不到。”
张夫人与弟弟道,“我在王府时,服侍的便是八夫人,八夫人便出身林公府,算起来是阿靖的庶姐。以往八夫人回娘家归省,我还随侍来着,我曾做过一道卖饼,还得阿靖赏了我几两银子。只是,那时我身份卑微,未曾相见。你看,今早我烧的菜,他一闻味道便知,先时我就给他做过饼,我不信,他没尝出来。真是难为他,竟一点异样都不露,想是那时心里想着如何猜度我的来历呢。”
徒小三笑,“那时阿靖并不知姐姐与我的关系,当然不能露了声色。”
张夫人也是一笑,欣慰道,“你身边有阿靖这么个要相帮,我便放心了。阿靖虽则瞧着x_ing子有些娇气,实际上却是个能吃苦的。关外地界儿,我听说,十分寒苦,难得他竟能服了这辛苦。只是一样,八公子与八夫人的事,你看,要不要与阿靖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