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闲珺甩甩袖,转身走人,左右宋家令所在已经知晓,无花也逃不出他的掌心,自己还有其他热闹要看,不能让对方久等了。
不过他在走之前遗留下一句话,他道:“人活在世,争的是权与利,玩的是酒色财气,你既然已经是死人,不妨为自己想象,你争名夺利为的是什么,一副心脏不再跳动的躯体,夺得名利之后又往何处去使。做人还是做鬼,若是没有一点儿前瞻x_ing,那你活该失败。”
话糙理不糙,无花居然真的盘坐着思考起来,反正作为鬼,他已经失去活人的大多乐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没有多大影响。
至于季闲珺,他离开之后直奔“楼上”,但考虑到自己浪费不少时间,琢磨自己哪怕感到也只能赶个结尾。
唔,有点儿遗憾。
不能看戏,人生少掉多少乐趣,没法演戏,人生简直了无生趣。
不知是哪个戏精说的,但季闲珺深以为然。
距离乾元宫不远的太和殿内,正在上演一出旷古绝伦的大戏。
季闲珺遗憾自己没有看见,但其他几个为老不尊的却蹲在场子里等铜锣敲响的那一刻,一个个严阵以待的,就差磕个瓜子了。
王怜花忍无可忍的扭头低吼:“严肃点儿!”
真摸出一把瓜子的玉罗刹白他一眼。
“本座看本座儿子呢,看阿雪长的多好,多看两眼能吃一大碗饭。”
王怜花也是奇了,这货到底是儿子控还是儿子黑,粉的和黑似的,怨不得西门吹雪提起这个爹跟没有一样。
拿儿子下饭的爹活该有不如无!
王怜花蹙眉扭脸:“你这样西门吹雪一辈子都别打算继承西方魔教。”
玉罗刹拍拍手,拍掉一地瓜子皮,独留掌心一把瓜仁被他捻起来一粒一粒放到嘴里。
“本座还年轻,早晚有办法让本座如愿。”
王怜花看到那个瓜子仁的时候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过来,莫名有种底气的道:“别说傻话了,怎么看都是和剑过一辈子的命。”
玉罗刹眯起眼睛,抬手一指叶孤城,不甘示弱的道:“别说我,你不还是一样。”
王怜花脸一黑,不看错的话,玉罗刹指的不止是叶孤城,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也跑来太和殿顶上的王琳琅。
女儿外向啊!
王爹爹心头酸楚难以形容,但是!他眼睛一瞪,绝对不能叫玉罗刹看了笑话。
两人默默瞪眼,半哂后,齐齐哼了一声扭开头去。
分明都是宗师能为,但看做派倒是和小孩子一般无二。
玉罗刹没心没肺道:“季闲珺怎么还不来?”
他提起迟迟未到的某个家伙,自打小皇帝决定借地皮之后,不少江湖人士风闻而来,但朱珵珺是个有手段的,几条宫内独有的变体绸带一解燃眉之急,大内第一高手魏子云的脸色都好出不少。
因为时间紧迫,丝带又只有十条,抢到的人自然能入宫登太和殿房顶,观赏这场旷古绝伦的决斗,剩下的没抢到的不是自认倒霉,就是有实力的凭实力来去。
说实话,对后一种,即使是宫内也没啥好办法,但幸好这些人普遍只是一群武痴,没有别的意图,这才算是不幸中的幸事。
所以到场的人比预料中的多也不奇怪,玉罗刹和王怜花就是没绸带的,可现在不也是照样呆在隐蔽的角落大大方方旁观。
凭借他们的目力,几百米外的飞蚊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更别提不过区区几十米外的两个大活人了。
不过他们也奇怪,说离开办点事的季闲珺到现在还没回来,这让两人下意识生出奇妙的预感。
有种某人又在偷偷摸摸干些“坏”事,还不让他们知道。
两人今天第二次对视,无形中生出意味深长的氛围。
恰在子时,月上树梢。
今日正好八月十五,明月高悬,大如银盘,丝丝缕缕的月华如雨如瀑,白日晴朗无云的碧空到了夜晚也是一丝云彩也无,空寂的夜幕群星灰暗,只有月盘一枝独秀,明亮照空。
而能以这枚圆月为背景的,无疑正是两位冠绝当代的绝世剑者。
西门吹雪,叶孤城。
两种不同的白衣在夜色下凛然翩飞,从远处吹来的风清凉空寂,但拂动二人的发丝时,却无一例外的轻柔。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绝世剑客其至,一铺剑上神话传说。
王琳琅不由自主捏紧胸口,她感受一种无形的压力正从不远处的二人身上。
这压力不似是人发出来的,但诡异的仿佛有某种天命降临在两人身上,让旁观的人不论是何种身份,生出的唯有叹息敬畏。
对行在道途上的至高者,后来者唯有望而生畏一说并非笑话。
起码在场有许多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但面对这两名年轻人却自愧不如,面带艳羡。
自愧不如,是惭愧自己年迈高龄却不及两位小儿早早接触到“道”的境界,艳羡,是羡慕对方能一心向道,前途无阻。
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心境修为,何愁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玉罗刹随随便便一眼就能看见那些人脸上的羡慕嫉妒,为人父的他何等心情愉快,简直“龙心大悦”。
王怜花不像他那么张扬,但也面带好笑。
归根究底,羡慕他人的道不如走出自己的道,这些人哪怕江湖名气再大,落入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走了歪路的错误示范,不值一提。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位剑者身上的气势拔高到几乎一触即发,原本场内还有些许低语的人们全都一言不发,眼也不眨的盯紧他们出剑的每一式。
到了这种程度,决斗开始不过是一息,一瞬的刹那,谁也不愿意错过那个开始的节拍。
王怜花皱起眉头:“看来是真的赶不上了。”
玉罗刹不以为意:“赶不上就赶不上,你觉得以季闲珺那种修为,会稀罕看两个先天剑客的决斗吗?”
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们两个,若不是场内的两人和他们都有点儿关系,这等“剑”法也是不值一提。
王怜花既然有宗师的修养,当然不会介意玉罗刹的潜台词,闻言神色淡然的提起一个他们两个都很是挂心的话题。
“你认为季闲珺的境界在什么层次?”
玉罗刹眼神一变,意味深长的看向王怜花。
“你不乖啊。”
王怜花笑笑没答话。
玉罗刹正色道:“宗师往上。”他抬手向上指了指,但是不是大宗师的意思还有待斟酌。
王怜花摇摇头,再往上了一下。
玉罗刹脸色顿时变了。
“夸张了吧?”
大宗师再往上,那可就是凡人意识中的“仙”人层次了。
王怜花不禁面露犹豫,“其实我也不确定,可是你不觉得他有些手段,实在非常人能及吗?”
玉罗刹不赞同道:“可不能就此以为他是……唉,叫你说的,活似这天底下没个能人。”
王怜花笑笑,意有所指的瞥眼他。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咱们平时接触的哪些个人,有几个是比得上季闲珺的?”
玉罗刹沉默下来,像是哑巴一样,一看就是被王怜花问着了。
无论什么社会结构,最顶层的那一小群存在互相之间差不多都有一些联系,肯定不会出现不闻其人,不得其名的状况。
这些人相见,哪怕再陌生也能来一句神交已久,所以等季闲珺横空出世之后,许多人才一脸懵逼,纷纷没把他往某个层次上考虑。
不是他们自大,误以为天下没有别的能人,而是你强但总要有出处吧?
天底下有背景,有能力的人就那么些个,他们教导出来的人,不说别的,名号总是挂在嘴边,能叫人一提起来就有所反应。
结果你突然出来,搞得声势浩大,自己行事还神秘兮兮,前因后果,别人一个也摸不着,上一个敢这么办事的人,已经被人把娘胎是个石头都扒出来了,可你自己却作弊器一样从别个世界跑出来,人家怎么查都查不到,也怨不得别人对你的实力没个认知。
古话有云,人的名,树的影。
这名指的是前人的名,古人有名师出高徒的思想,所以不管是出名之前多么名不经传,但江湖儿女的大脑都是活络的,稍微转几个圈圈,就能把你祖宗十八代联系上。
什么某位高手的百年传承,什么某位名师的最后遗作……总之,只要你身上武功有点儿相似的地方,他们就能给你编出个出处来,然后拐外抹角的……挂上点儿联系。
别忙着鄙视,这其实是件好事,人不能永远单打独斗,有这些主动贴上来的人,对一个新入江湖的菜鸟而言,是何等雪中送炭的好事,而对方也能在你发达后捡一个慧眼识珠的好名声,严格上,两方都不亏。
所以有诸如此类的纠葛在前,季闲珺刚冒头就有人查他了……可愣是什么都没差出来。
不是有人学宫九和楚留香把他往慈航静斋和魔门上拽,但可惜的是季闲珺出手的次数极少,但每次……都带有一股浩然正气,或烈如昭昭明日,或惊奇如神话再临。
真正的魔门,静斋后裔纷纷摸摸脸,觉得自己脸大敢认,对方说不定能直接打回来。
谁让人家的传承一看就不讲理。
不比四大奇书差的样子。
懂动脑筋的人蔫了,不懂动脑筋的人死活找不到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