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就多此一举了，伸出手，将少女用最后的力气定定地望着他，忽然不愿意落下的眼睑轻轻地合上。
然后，他就把她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丢到了最近的地方，也就是地底最深处也位于最中心的漩涡里。
很显然，那时候埃迪没想到“漩涡”其实连通了圣杯。从上方骤然释放而出的宝具直接破坏了快要成形的圣杯，连带着从缺口中迅速流出的淤泥般的事物尽数清除。
埃迪虽然没被波及到，但由此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比巧克力浆糊粘稠多了的杯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心。
所以，到了阿尔托莉雅那时候，他才不让她碰。
“你们当王的都那么喜欢砍圣杯吗？啊，开个玩笑，那么恶心的东西留着才是祸害。”
埃迪不去招惹像人形炸弹似的小婴儿，就在偌大的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随手端起一盘水果，一个一个喂卢卡斯。一边喂，他还很兴致盎然地跟负责照顾小鬼的英灵说话。
能被不仅是看上去、实际接触后也能察觉到无比高傲的男人主动搭话，这是多么高等的待遇啊。
亚瑟感到十分荣幸，只不过，某道从另一边投来的视线又让他稍稍有些奇怪，只是嘴上没有说出来罢了。
“圣杯……直到最后我才意识到，那是绝不应该寄托希望的晦暗之物。啊，不说这些了，master，能请您——”
“不要找我，没空。”
“呃，可是，哈利已经往您那边……”
——爬过去了。
赫然是一家之主的男人不去招惹小婴儿，却没想到他的吸引小鬼头的体质放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失效，小婴儿就喜欢招惹他。
哈利已经会爬了。
身上套着亚瑟从master买回来的一大堆童衣里翻出来的连体衣，先前亚瑟把他放下来，让他在铺了厚厚一层地毯的地上趴着自己玩。也就是抬头跟master说话的功夫，哈利就不见了，自己移动r_ou_嘟嘟的胖手胖腿，目光向前，别无他物，哼哧哼哧地往沙发的方向前进。
“嘎！”
刚吞下一颗Cao莓的卢卡斯突然大叫了一声。
埃迪手一顿，低头一看，眉头隐约出现了几丝要皱起的纹路。
才说小婴儿不会来抱大腿碰瓷，这才过了多久，就真的来了。
男人的身影在婴儿的视角，无疑是一座无可逾越的高山——哦，冰山。然而，这座冰山散发的冷气又对不懂事的婴儿无效，哈利照样把口水糊到了埃迪很喜欢的靴子上，还有要继续把口水糊上他裤脚的趋势。
埃迪毫不犹豫：“亚瑟，你的，拿走。”
小婴儿爬得再快，以英灵的反应力，难道还追不上吗？所以亚瑟是刻意没追上来，笑看哈利扒着御主的鞋呜呜哇哇，眼神还很是纵容：“master，您已经有半天没有靠近哈利了，哈利这是想你了，想要亲近您呢。”
这是好事啊，为什么要阻止？
对于master的命令，亚瑟也不是每一个都严格执行，他的心里有属于他的标准。更何况，这也不能算是“命令”。
亚瑟早就看出来了，他的master虽然不喜欢离浑身n_ai味儿的婴儿太近，平时都把事情丢给了也是新手上路的他，但事实上……
“呜……唔哇，哇哇。”
扒着埃迪靴子的哈利竟如此锲而不舍，扒着扒着，居然连靠自己的r_ou_腿站起身这个困难的动作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
当然，也就只是突然用了一下力，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下——
下一秒，被连体睡衣裹得更圆了的小婴儿脚一软，维持着一脸懵懵懂懂的表情，就往后栽倒了。
有地毯做铺垫，他这么一摔其实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但痛肯定是免不了的。
在哈利刚出现往后仰倒的趋势时，埃迪就注意到了。
别看他之前推卸责任时有多无情，这时伸手去捞小鬼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慢。嗯……也就比卢卡斯慢了一点点。
卢卡斯直到这时才展现出神鹰的昔日风采，黑影闪过，其后再一闪，它就已经把还一脸懵的小鬼用爪子拎了起来。
拎起来不说，它还过度揣摩了埃迪大哥的心意，“善解人意”地把小鬼扔到了埃迪大哥的腿上。
——不用感动，它就是这么一只通人x_ing、乐意为埃迪大人干活儿的好鹰啊。
卢卡斯心头正得意。
哈利大概也很得意。来来回回在眼前晃的“巨人”还有两个，但哈利就喜欢往最不愿意在他眼前晃的冰山跟前凑。
这会儿终于如愿以偿，黑漆漆的这一团儿（特指卢卡斯）在婴儿的潜意识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也就为日后，长大了的哈利与卢卡斯结下的深厚友谊打下坚实的基础。
他还要对不着痕迹——但是一下子坐直了的男人傻笑，虽然不是蓝色，可绿色的大眼睛同样清澈纯真，口水还在继续嘀嗒。
这个哈利独有的攻势，杀伤力似乎比某个在一旁眼睛都要绿了的冠位魔术师咬破舌头念出的咒语更强。
人类最强的男人在这道攻势之下，竟然连三秒都抵抗不到——不，只有他，竟然能够抵抗整整三秒之久！
“……”
三秒钟后，最强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妥协了。
“想要抱？想要我抱你？唔，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啊。”
婴儿还没到可以听懂大人话语的年龄，不过，实际动作还是可以理解的。
他被心心念念的“冰山”揣到了手上，虽然就细节来看还是很敷衍，但小哈利也很心满意足。
在男人宽厚坚实的胸膛上趴着，还能蹭一蹭搓一搓……这是多少人（比如某某王某某魔术师）求而不得的待遇，偏生让一个软趴趴的小鬼头给抢去了。
“哇！哇哇！哇！”
哈利吐着口水泡泡，还想要继续往男人脖子上爬。然而，下一秒，他就腾空飞了起来。
再落下时，他已经被另一个男人放到膝盖上了。
哈利：“……哇？”
自称是他老师的魔术师不知何时坐到了埃迪的身边。
虽然没有紧挨着他，但至少距离缩进了很多。埃迪没什么反应，而梅林一边按住哈利不让他继续挣扎着往外边儿爬，一边笑眯眯地——非常自然地对面露惊色的亚瑟道：
“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小哈利的n_ai粉也该冲了，这些都拜托你了辛苦啦！”
每一个字说得都很客气，组合到一起更没有问题。可是，在话音之下，真实意图直白到让人骇然：
——快走开快走开，不要打扰我和埃迪。
尚未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梅林老师的真面目的亚瑟王略觉异样：“……”
被强烈的危机感刺激得黑了一大片的心中暗潮翻涌的魔术师：“……”
这两个声音都一样、开口就像精分的男人再一次隔空对视。
结果不出意料，不怎么了解情况的亚瑟压下心中的狐疑，很是自觉地去做事了。
哈利名义上是埃迪跟梅林做的交换，然而，既然亚瑟来了，不管他是怎么顶替最适合做父亲的英灵冒出来的，养孩子的重任仍是不由分说地落到了不列颠之君的肩膀上。
几乎没做过家务、更不会做饭的国王殿下在短短几天内学会了各项繁杂的家务活，非常值得肯定。
虽说厨艺还不可恭维，但埃迪也没想过让他来做饭，手一挥，轻描淡写：“做什么饭，点外卖不就行了么！”
就是这么畅快的一句话。
可他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线要比上一个世界早上十几年，外卖还没有开始流行。
好吧，该庆幸这一屋子里有四个人，一个英灵，一只梦魇，再加上虽然是人类但已经不用吃东西了的埃迪，需要进食的就只剩下了小哈利。
咳……话题转回来。
亚瑟去冲n_ai粉了，客厅里，墙壁前的电视机似乎在放着新闻，但并没有人认真在看。
卢卡斯对白毛梦魇的态度比最早的时候好了一些，但在梦魇凑到自家大人身旁的时候，还是会警觉地昂起脑袋，代替伟大的法老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梅林还没有说话。
许是知晓埃迪还是会无视他，亦或者，在他自己心中，只要能跟心上人离得近些，静静地坐在一起，就足够给他慰藉了。
——很意外，居然没有得寸进尺，这跟记忆里的那只梦魇的种种表现有明显的出入。
埃迪本来是要无视他的，可是，就因为方才哈利对他的亲近，让他偶然间起了一个念头。
“你。”
他开口。
梅林尚且没有为埃迪竟然看向了他，又主动跟他说话而欣喜，下一刻，刚刚火热起来的心就又冷了下来。
“难道，又想教出一个亚瑟王？”
“……”
看似是询问，实则，是讽刺。
就算埃迪把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抛在脑后，梅林对阿尔托莉雅的影响又是另一回事，想到被梅林教导的阿尔托莉雅最后的结局，他就不会给梅林好脸色。
所以呢，这个叫做哈利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亚瑟王”么？
“……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