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吉尔:“……”
糟糕。
就是这样,第一天晚上,从来都是在几米宽的豪华大床上入眠的英雄王,不仅没有与心爱之人同床共枕,反而很委屈地贴着冰凉的墙壁坐了一整晚。
被埃迪宠爱的那个女孩儿——好吧,Saber,虽说坚持要留下来守夜,但却被埃迪不由分说赶回了楼上,理由是小姑娘熬夜对身体不好。
阿尔托莉雅都是英灵了,熬不熬夜根本没影响。
然而,这细致入微的关怀落到继续被当做空气的王的眼里,就显得相当刺眼了。
毕竟是王都没能享受到的待遇。
幼吉尔心想,不行,策略得改变一下。
有Saber阻碍,他就算能跟埃迪寸步不离,也无法更近一步。
这样的话……
——有了。
某一天,晚上。
埃迪刚想睡觉,躺在床上,却发现房间浴室里响起的哗哗水声还未持续多久,就倏然断绝。
打断水声的是一个犹豫的,似是经过许久的心理挣扎,才决定开口的声音。
“埃迪……”
“我只有一只手,没办法给背上抹沐浴露,毛巾也……”
嘀嗒。
嘀嗒,嘀嗒。
白色的水雾从略微推开了一些的门扉边漏出,弥漫在半空,很快就消失不见。
“因为实在是不方便,所以……”
“能进来,帮帮我吗?
第79章 第十四章
又来了。
当那个可怜兮兮、但对他来说已经烦不胜烦的声音从浴室传出之时, 埃迪并没有动。
之前是什么姿势,声音响起乃至于响起后的几分钟内,他就还是什么姿势。
其实还没有彻底睡下, 因为水声一直在响, 在如此聒噪的环境之下,埃迪肯定睡不着。
——而且, 事实上, 还不止于此, 这几天晚上, 他都没有睡。
如今正在趋于神化的这具新的身体已经不需要睡眠了, 但一直以来,埃迪都在强行让自己还保持以往的习惯,这也算是自我抗争的一部分。
然而,放在这里,不睡觉的原因还要增添一条。
不用细想就能猜出来吧,还能为什么。
就是因为吉尔伽美什。
不要想多了,他是不可能因为吉尔伽美什缠上自己之后做出的那一系列烦人的事情而动容的。而内心又之所以烦躁不已,便是因为……
——很不愿意承认, 但是, 埃迪仍是默然地意识到了。
即使表面如何冷漠, 可就事实而言, 他还没能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真的完完全全把吉尔伽美什无视。
说是自尊心作祟也行,说是记仇也罢, 总而言之,就是始终没有释怀。
如果正如他所打算的那般,在那次“愿赌服输”的最后,他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了回来,就此便把这个耻辱——连带着赋予他这次耻辱的男人一同当做从未发生过,也从未认识过。
那么,时隔千年再遇,他根本不会因吉尔伽美什的任何举动而产生哪怕是愤怒的一丝情绪。
毕竟都完全不以为意了,那对方是死是活,又跟他何干?
这就是原因。
这就是埃迪越想越觉得气恼,以至于完全没睡着觉的原因。
气恼,烦躁,最后升级成暴躁——
“呲啦咔啦!”
埃迪还是躺在床上没动,顶多心烦意乱地抬手,打了个响指。但是,浴室之中却是响起了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剧烈的怪异之声。
以及,还有人猛地一个哆嗦发出的:“哇呀!——嘶。”
“嘶嘶嘶……”
“埃、埃迪……就算不想帮我抹沐浴露,不想帮我搓背,不想和我一起洗澡,你……”
顿时之间,变得委屈至极顺带还不由得哆嗦起来的少年的嗓音:“我被你连着浴缸一起冻住,出不来了耶……”
困了。
睡意迟来许久,埃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背景音中合上眼皮,把被子往自己胸口上拽了拽,安然入睡。
“埃迪……埃迪……埃、阿、阿嚏!”
“呜哇哇,埃迪,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呜……好吧,虽然我现在真的好冷,身上的伤口好像又被冻得流出了血……啊,有一点点痛。不过没关系的,埃迪这么多天都没有睡好觉,要好好休息哦。”
这几个晚上,幼吉尔也在这个房间,所以,知道闭着眼看似睡着了的埃迪其实没有睡着,也很正常。
房间之内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出现了新的——虽然很轻的动静。
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
是冰逐渐融化,从上方低落到s-hi滑地面而发出的滴水声。
明明轻得不仔细听都听不见,可由于持续不断地传响,反而会更让人觉得打扰。
按照这个融化的速度,大概从现在开始一直等到天亮,冰块就会彻底消融,被困住的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可以出来了。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
说是被困住——幼吉尔是个英灵。不能忽略这一点。
即使他确实受了伤,也确实被冻成了冰块,但这只是最普通的冰,某个心生烦躁的人到底是没有动真格,也压根没想过他会出不来。
“……”
“……”
“装什么装,还不快点滚出来。”
埃迪打开浴室的门,在看到溢了一地的积水时,眉头微不可见地挑了一挑,目光再落在还坐在浴缸里不动的金发少年时,神色又恢复了漠然一片。
他的态度还是很糟糕:“让开。我要洗澡了。”
——不要深究他为什么要在大半夜起床洗澡,没有理由,想洗就洗不行么?
没错,埃迪就是这样随x_ing的人。抬头望来的幼吉尔显然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露出那么开心的笑脸。
“这么晚才洗澡呀。”
“但是,埃迪,你好像忘记把浴巾一起带进来啦——要用我的吗?就是还挂在墙壁上的那一条。”
埃迪:“……”
埃迪:“我洗澡从来不用浴巾。你,快点,给我滚出去!”
幼吉尔似是一点也不怀疑他,满脸认同地点头:“嗯嗯……啊还有,埃迪,你怎么连换的衣物都没有带啊。我也有哦,就在帘子背后的……”
砰!
一声闷响。
宛如有什么坚固之物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表面撕开无数裂痕,随即,当裂痕如蛛网般弥漫开来时,轰然破碎。
浴缸内原是放满了水,几乎就要溢出来,在瞬间之内被冻结成冰后,连带着浴缸一起,就成了颇为平整的一个冰块。
唔,唯一突兀的地方就是,浴缸内还有一个人吧。
冰面冻到了少年的肩膀之下的地方,还好,他还能露出脖子和头。
埃迪一手将坚固的冰面拍得粉碎,但更深的底下只是布满了裂痕,还没有彻底碎裂,由此可见,他还是刻意控制了力道。
另一只手撑在了浴缸的边缘。
他弯着腰,慢慢地俯身下来,气氛仿佛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愈加压抑。此时的这个姿势,只不是为了更近地直视还不主动脱身的金发少年的双眼。
“不要跟我玩那些无聊的花样儿,吉尔伽美什。我的耐心本来就不多,对你,就更少了。”
这就是埃迪此刻唯一想跟吉尔伽美什说清楚的警告。
他并不想容忍他。
更不可能原谅——少开玩笑了,早就该分道扬镳的两个人,他没有兴致再跟厌烦的家伙纠缠不休。
“我没有杀你,已经很不错了。”
靠得很近。
应该是,他们“重逢”后除了非要贴上去得到的拥抱以外,离得最近的一次。
幼吉尔看着埃迪过来,以这般不耐而警告的姿态对他,近在咫尺的金眸中浮出的尽是晦暗的冷意。
他望着他的眼睛,同时,也将埃迪——同样变成少年模样的埃迪的面容凝视得格外真切,仿佛一丝细节都不愿漏下。
看着看着,他没有从金眸中得到任何压力,反而,轻轻地笑了。
“你还是误会我啦,埃迪。”
“有一个我觉得不那么重要的细节,我没有告诉你。契约给我的限制不单单只有距离,就算刚好卡在了五米,我离你越远,就会越虚弱,只有真的待在你身边,才能留下能够正常活动的魔力。”
没有无端露出的微笑。要么是假装,要么是看在眼里的这个人,光是看着就能让他欣喜。
幼吉尔一直没有动作,跟他确实受到限制变得虚弱了起来有很大关系。
破碎的冰还没有完全融化,也还有相当大一部分冰块仍冻结着少年的身体。他的身前撒着凌乱的冰屑,露出的肌肤泛紫,还笑着的脸上更是显露着受寒后过分惨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