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到身边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的白起，肖涯还是没忍住偷偷刻了一块竹简塞给白起，问道：“怎么了？”
白起默默地抬头望向上党的方向，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我们很快会回来？”
“嗷？”肖涯不由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肖涯回过神来的时候白起的身影已经远去，肖涯连忙追了上去，嗷呜的轻吼着，等等我啊！你把话说明白再走啊！！！
第80章 百战玄甲狮 十
丹河蜿蜒，两岸Cao木郁郁葱葱, 如果没有此时大军开过扬起的纷纷尘土的话, 肖涯一定很开心可以在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来上一场野餐, 然而，此时他眼中只能看到大军行过之后留下的Cao屑。土地中仿佛还没有散尽的血腥味提醒着他他来这里不是踏青的, 提醒着他，这里是战场啊！
肖涯深吸了一口气，遥遥望向对面对于这支悄悄进驻的秦军毫无所知的赵军, 心情难以言喻。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白起的判断的准确x_ing过, 因为, 在军事上，白起的判断一向精准到可怕。但他没想到, 白起说他们会回来, 他们便真的回来的那么快！只不过, 这次他们的敌人不是韩国, 而是赵国罢了。
而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肖涯也终于明白, 当初离开韩国时, 白起的回首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在看上党啊, 上党守将为了抵御秦军竟然投靠了赵国！而赵国竟然还接受了！对于这一连串让他目瞪口呆的变故肖涯真的是理解不能，他就不明白，秦国和赵国对于韩国而言都是别国, 所以，上党的守将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宁愿投靠赵国也不投降秦国的呢？
还有赵国, 心里就没点逼数吗？自己什么水平就敢跟秦国怼正面，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们自信让他们觉得他们接收了上党就能守得住上党？这也太只顾眼前之利了吧！他们当白起不存在的吗？
而这次也让肖涯再次认识到了他与白起之间的差距，白起在攻下野王切断韩国对上党的掌控之后就想到了这一天，而他在不知道这段历史的情况下就完全没有猜到事情的走向，肖涯不得不再次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一旦失去了历史的先知x_ing，他本身的能力根本无法与这些名流千古的人杰相提并论！这也使肖涯这段时间来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他不相信自己就真的比他们差那么多！他可是活了好几辈子的人！他坚信他一定有能力靠自己的努力达到他们的高度。
突然发奋的肖涯连白起都吓了一跳，不过白起一向将肖涯当成自家的小辈教导，肖涯愿意学他自然感到高兴，虽然他不知道肖涯是怎么受了刺激，但是，至少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不过，这些都是虚的，就算是发奋努力肖涯的能力也很难在一朝一夕之间突然暴涨，战场其实有些时候打得就是一个经验，打得是将领们对军队的、局势的掌控力、统治力。这些，都是要靠时间来积累的。肖涯他虽然领过兵，但毕竟是野路子，有白起这种名师言传身教，肖涯的进步虽然并不显著，但是还是进步稳定，进度还是十分喜人的。
不过比起这些，肖涯更在意的并不是他们自己这边平实无奇的驻地，而是对面在夜色之下依然隐约可见的犬牙交错的一道道低矮的垒墙。
用土夯成的矮墙显得十分简陋，但是以肖涯的眼力自然可以看清层层掩映的矮墙上一道叠着一道的刀剑刃痕，战火的痕迹昭示着这些矮墙固然看起来简陋，但是却是经得起战争的考验的坚固。肖涯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从繁多的剑痕上就看得出战争的激烈，也无怪乎昭襄王不想再拖下去了。也不知道赵军到底花了多少功夫才构筑起这道坚实的屏障的，而布置了这道防线的人自然也是肖涯所尊崇人——廉颇。
不过，肖涯却知道，他虽然到了这里，但是他却是恐怕没有机会与廉颇打照面的。因为在他们来之前他便听到白起鄙夷范雎的做法了——范雎派出了使臣去赵国离间赵王与廉颇。不过虽然他本人不敢苟同，但是白起却是足够冷静，他虽然不喜，但还是不至于去阻碍范雎的行动的。谁让范雎的做法对秦国有利呢？白起一向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从来不在乎手段。
肖涯虽然知道，但是他也没有起过阻拦的心思，争霸天下怎能没有牺牲，他虽然唏嘘廉颇的遭遇，但是他既然选择了秦国那么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惋惜罢了，他不会做出任何实质的举动，因为，一旦他做了，那么与背叛有什么两样，他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而且，肖涯觉得他跟了白起那么多年，学的东西不少，但他还是觉得白起带给他的最大的变化就是狠心吧，至少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学会用冷酷的目光来审视一件事情的得失了，而不是因为某些原因就感情用事。他，也变了呢……
肖涯心中感慨不已，对面的阵地坚固依旧，可是对面的守将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换掉了吧，肖涯深知一座阵地之所以坚不可摧从来不是依靠于深池高墙，因为再深的护城河都可以填平，再高的城墙都可以翻越，但一个出色的守将却可以令一座城墙坚不可摧。赵国的壁垒因廉颇而坚固，而现在廉颇离开了，肖涯已经仿佛看到了对面的矮墙上交错的不是刀剑痕迹而是一道道脆弱的裂缝。
更何况……白起来了。
白起这个名字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不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他就是秦国的胜利，他就是六国的噩梦！肖涯仿佛已经看到了对面的矮墙一座接着一座倒塌，赵军溃败而逃的情景。
不过这也不过是想想而已，现在对面的赵军正在安眠，他们甚至不知道与他们遥遥相对的秦军营中不声不响地多了一股力量，一股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
“甲！”白起的声音唤回了肖涯游离的思绪。肖涯立刻回过神来，就着白起掀起的帐帘一下子蹿了进去，白起放下帐帘，肖涯随即变回了人形，伸了个懒腰，感叹道：“终于可以变回来了，这一路上就怕被人看到，憋死我了。”
白起毫不客气地嗤笑道：“这怪得了别人吗？王上那边都过了明面了，谁让你天天装成野兽的？”
肖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谢谢，可是我完全不想被当成什么珍惜品围观谢谢，王上看我那眼神你又不是没看到！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连王上都这种表现你觉得这些普通士兵看到我大变活人会是什么反应？我一不想被当成妖怪，二不想被当成神仙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咯！就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试试？”
白起不屑地轻哼道：“我可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虽然嘴上那么说着但是白起还是没有再跟肖涯讨论这个话题，他也知道肖涯对自己的身份一向在意的很，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白起还是尊重肖涯的意愿的，毕竟只是小毛病而已，真正有能力的人谁没几个怪癖，都是可以原谅的小毛病嘛。
轻轻的把这件事情放过之后白起挑眉对在帐子里伸胳膊蹬腿的肖涯问道：“刚刚怎么了？又出神了？想什么呢？”他自然知道肖涯不是喜欢出神的坏毛病，不过后来了解到他只是习惯x_ing多愁善感的时候白起也是抑制不住手痒的冲动，一个上战场的人成天多愁善感，那像话吗？！于是被白起教训了好几次之后肖涯也学会了约束自己的想法，像今天这样发呆到愣在原地的情况，在肖涯跟他学习之后可是很少发生的。因此白起才想起来那么一问。
肖涯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张口便道：“在想廉颇，可惜了，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错过一个这么出色的对手，感觉有点遗憾罢了。”
白起还认为是什么事情，没想到又是这种感慨，白起不由无奈地笑了一下，唉，真是没救了，这小子多愁善感怕是改不了了，白起随手洗了把脸，应付着安慰道：“行了，别想这么多了，等咱们一路打过去，迟早要对上的。”说着他已经一下子躺倒在床榻上，长舒了一口气。武安君也是人啊，赵军还不知道他们来了今晚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
肖涯不由失笑，白起的形象真的是很接地气，虽然他早就应该习惯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摇头，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能那么毫无心理负担的放飞自我的。虽然他知道廉颇被赵孝成王弃用之后就再也没有再被启用过，但是对于白起不怎么走心的安慰肖涯还是比较受用的，于是便应了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脚之后便变回兽形跟着白起躺了下来，他也要早点休息，明天才是开始呢！战争，又要开始了！
第二日，一早，白起并没有令人升起他的帅旗，依旧用王龁的帅旗迷惑赵军，然后命人继续跟往常一样日常去赵军阵前挑衅，冲杀，不过他们依旧没能越过赵军修筑的壁垒就是了。但是赵括毕竟不是廉颇，论沉得住气他还差太远。
果然如此数次之后，秦军故意露出疲态，对面的赵军就渐渐开始躁动起来。就算不用白起说肖涯此时也不由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想到这就沉不住气了？他还认为还要再冲上几次呢。
白起亦是心有灵犀地轻笑道：“听说那赵王派了个第一次领兵的小娃娃来，又没跟我们交过手，自然不知道我军的常态，判断失误也是意料之中。”
白起的话虽然听上去是在为赵括的冲动开脱，但是语气里几乎可以满溢出来了的轻蔑与嫌弃就连一旁的卫兵都听得出来。没见一旁护卫的士兵都已经在忍笑了吗？肖涯也不由连连摇头，没有经验毕竟是没有经验，这个时代真是家世害人啊！那赵括若不是有一个能让赵王信服的家世，赵王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的举荐。更不会那么轻信的把他派上战场，继而造成了如今的这种局面。
肖涯对于现在的局面亦是咋舌不已，这赵括的水准连他都不如，就算他比不上白起，但是至少他见多识广啊，多想一想，虽然不一定能避得过白起后续的手段，但是他至少不会像赵括一样那么容易上当。毕竟秦军的演技……真的不怎么好，刚刚那几波冲阵的战斗力实在和往日判若两军，演技浮夸到让人目不忍视，如果不是赵括真的上当了，肖涯都想说他们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了！演技太差！
emmm至于他跟过几届秦军这种小问题还是无视吧。虽然把自家的演技嫌弃的不要不要的，但是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得到老鼠就是好猫！只要能骗得到赵军出来就是好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