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慈善宴会正式开始,周围的灯光瞬间暗了下来。蒋逊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只稍微蹭到了一片天鹅绒质感的布料,就在黑暗中失去了曲南希的踪影。
一束聚光灯打到了台上的吕世昌头上,作为宴会的主人,男人清了清嗓子,开始简单的致辞。在这短短的三分钟致辞时间里,台下只有微弱的,由散落在宴会厅周围的摆饰上散发出来的荧光,刚好足够宾客看到周围物象的轮廓,又不至于太过清晰。
灯光消失的同时,韩冬反手一抓,一把扣住了曲南希的手腕,二话不说拉着这位少爷就往偏僻的地方走。巧合的是,大个子一个劲地埋头走,遇到拐角就转,就这么走到了头,居然来到了那间发生了许多意外以至于有些凌乱的休息室前。
韩冬停下脚步,就这么站在休息室的门前,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双眼直直地凝视着曲南希的脸。
“……你没有事吧?”
憋了许久,韩木头就只憋出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曲南希同样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似乎把这个当成了一个谁先感到尴尬移开眼睛谁就会输掉的游戏:“没事,之前有些失控,又遇到了让人不愉快的家伙。现在事情处理好了。”
“……我很担心你。”
这句直白的、带有些许暧昧的贴心话似乎消耗了韩冬许多力气,他用力地喘了口气,见曲南希依然用那种愉快中带点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不禁对对方那一脸轻松的模样感到有些挫败。
“哦……”曲少爷笑眯眯,举起那只仍然被韩冬抓得死紧的手腕晃了晃,“所以呢,你把我带到这里,是要干什么?”
青年的眼尾漾出浅浅的笑弧,眉毛因为骄傲而高高挑起,瞳眸里闪烁着恶作剧时特有的明亮的光,先前发病时留在下唇上的浅浅的牙印微微发红,越发让人无法从那鲜艳的唇线上移开目光。
韩冬看得有些呆,但他只愣了一下,就好像被烫伤似的放开了曲南希的手,耳尖上滴血般的红晕渐渐蔓延到那张毫无表情、此时却隐约弥漫着紧张的脸上。
韩冬不由得退后一步,紧紧地凝视着曲南希的眼睛,嘴里吐出来的几个字既像千斤坠般沉重,又仿佛飞散的绒毛似的轻飘飘。
“……南希,我喜欢你。”
第39章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当面告白是一件耻度很高的事。
至少对韩冬来说,是这样的。
活了二十多年,直到今天之前,韩冬都不曾料想过自己会像个小女生一样,对某个男人说出那种仿佛要把一辈子积累起来的脸皮都扯烂了似的话。
也许说些诸如“你觉得我怎么样”这种程度的暗示,就已经是极限了,韩冬想。
但果然,有时候人类的极限是无法预测的。
在那句话说出口之后的0.5秒内,韩冬觉得自己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很紧张,紧张到几乎连对方浅浅的呼吸、甚至睫毛煽动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吗?
他问自己。
……不。
韩冬朝自己肯定道。
没错,从他在云南拒绝了曲南希带着些玩笑意味的邀请,没有到青年身边当保镖,而是继续自己的演艺生涯开始,韩冬就一直觉得后悔。
这种后悔的感觉,在他晚上给曲少爷打了个电话,结果却从对方秘书的话里猜到青年也许遇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危险开始,就转化成了一块用吸血藤编织成的罩子,牢牢地吸附在他的心脏上,担忧感伴随着疼痛不停地在身体内循环,韩冬却无法理解这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感受究竟是什么。
直到他到达了慈善宴会的会场,看到曲南希和蒋逊站在一起。
……原来那是距离感。
原来那些横亘在他和曲南希之间的沟壑,并未像他所想的一样消失了。即使曲少爷送他手表,亲自出口说要包养他,甚至特意到酒店找他,给他柔软的吻,在片场帮他解围……即使是这一切发生之后,韩冬依旧能够感觉到距离感在他心底早就的惶恐,而且这种惶恐还越来越深刻,越来越让他感到难受。
曲南希不是那个当初在云南雨林里伤痕累累、只能依靠他的人。
曲南希这个名字前面有很多韩冬无法想象的前缀。
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跨越一切、牢牢结合的羁绊。
韩冬感到沮丧,失望,然后是针对自己的愤怒。
……既然没有,那创造出来就好了。
用语言,用行动,用一切他所能够给予和奉献的,来为自己前所未有的爱情做铺垫。
最后的关键是,曲南希究竟是怎么想的?
韩冬拘束地站在青年面前,如同一个等待判刑的囚犯。
走廊里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起来。
曲南希逼前一步,两人的距离已经到了呼吸相闻的地步,韩冬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虹膜上呈现的闪射状的色纹,看见他光洁的额角上一道小小的、浅色的疤痕。
“然后?”曲南希挑眉,唇角笑意不变。
然后?然后什么?
如果眼前是个妹纸,韩冬就会说,你和我在一起吧,请让我照顾你,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养你一辈子等等等等。
但是眼前这个是个汉纸,还是个忙得分身乏术的总裁先生,照顾他的佣人可以从街头排到街尾,保护什么的,白天的时候韩冬才刚刚被曲少爷罩了来着,至于养曲少爷一辈子……对比一下两人的身价吧,谁养谁不早在云南就已经很明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