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凝固,两人只知道闷头走路,但梅画能猜出来这俩人心里一定不平静,
他扯扯嘴角,用实际行动打破了两人七上八下六神不安的的状态,嘻嘻哈哈极力力撇清无知,反驳道,
谁说我没见过,这有什么?不就是水田和麦子地么?你要说我没干过活这还差不多,竟然说我眼界狭小,我看你找揍!说完就要跳脚的架势。
他这玩闹的气场一出来,紧绷的空气立刻瓦解,梅画眼尖的瞧见大姑子悄悄松了一口气,常华是永远的三分钟冷静,在梅画故意的挑刺下,两人一路上拌嘴不停,时不时的还来上几下子。
后方寸的屠夫家正好把着村口,艾美不常来卖肉,对这家人也是比较生分,只是两个村子挨在一起,倒也比别的地方的人感觉亲近。
木门大敞四开,艾美在门口喊了一声就有人应着,几人进了院子,屋里的人也出来了。
我们是艾家村的,你家今儿留肉了么?我们称一些。艾美笑着问。
屠户的夫郞身形是又矮又胖,但脸上一直是笑模样,可能经常做买卖的过,听完这个细高个的夫郞问,他忙笑着说,
还有还有,你们这会儿来的正好,来,跟我来吧。说完领着人望厢房走。
艾美答应着就跟在他后面,厢房正当中摆着一张大案板,上面摆着一块二十多斤的后臀肉,常年切肉的缘故,板上都是丝丝红色,
给我称上二斤吧,要这块肥瘦的。常华买东西不带细看的,对上眼了就行,再说反正不是自己吃,他才不会费心思呢。
好嘞。屠夫夫郞吆喝一声,抬手下刀。
画画,咱们也来点,回去炒着吃。艾美拉拉梅画的手询问。
梅画点点头,咱要上三斤吧,晚上还得吃呢。眼角扫到地上盆子里的大肠,咽了咽口水,问割肉的人,
你那猪肠子怎么卖?
屠夫夫郞刚好称完肉,他干活麻利,见说话的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哥儿,声音不免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那个是按照根买,五文钱一根,说完就提留起一根给梅画看。
哦,那来上四根吧。又转头对艾美说,哥,这个炒着吃可香呢。
现在不管梅画说什么艾美都相当信任,嗯,你说好吃就好吃,等回去中午咱就炒。
旁边的屠夫郞听着两人的对话,不免又热情的捧场道,
这小哥儿说的可不假,喜欢这个味道的人爱死它了,不过有的人却不喜欢这个嫌他一股子味,我当家的口味就特别冲,只要当天有剩下的,准保晚上要炒了下肚,再就上二两酒,那可真是把他美死了呢。屠夫夫郞说话大气,敞亮,跟谁都能聊上来。
艾美和常华一年吃肉的次数也就两三根手指头数过来,那猪的其他部分更是不晓得是何种吃法了,这会儿听到连老板都这么说,心下不免有些跃跃欲试,关键是便宜!
梅画买的多,后来老板还多送他一根大肠,漂亮的人就是让人嫉妒的,常华心里吃味。
回去的路上饶了远道,梅画默默算着,大概多走了十分钟的路程吧,艾美离着老远就指给他自己家的地,梅画四下一看,首先入眼的是淌在水田里带着个草帽的艾奇。
第69章
艾奇的性子本身就固执倔强,黑化的说法就是有点执迷不悟,一根筋通到底,体现在做农活上就是注意力相当集中,十分专注,干什么就是干什么,向来不会偷懒耍滑,别家的汉子要是劳作一个时辰都是歇歇坐坐喝口水喘口气,他就不行,很少看他在田埂上呆坐闲聊,基本上从家来到家去,就没有说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的念头。
艾美领着梅画从窄小的田埂上排着队走,常华走在最末尾,两手虚扶着梅画,生怕他一不小心走的不稳栽倒水田里,几人离着艾奇十米远的时候站住停下来,艾美叫了两声艾奇才疑惑的转过头来,待看到清新秀美的梅画时,艾奇立刻咧开了嘴,露出两排闪亮的大白牙。
哥,画画,你们怎么来啦?留意到几人的装扮时忙好奇的又问,
你们要去哪啊?
艾奇后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整个一片都贴在脊梁上,裤腿挽到膝盖,腿上都是泥水,梅画蹙了蹙秀眉,心底一丝不明的情绪流过,抢先于艾美的前面开了口,却不是答他的话,
你怎么也不找个凉快地方歇一会呢?差这半刻功夫么?等晒的晕了头我看谁帮你来干活。
后面的语气颇为恼怒,心气儿不顺,他这两天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把控不好自己的情绪,心里安慰自己那是因为没了压力脾气也不服管教的原因。
虽然是关心的话,但语气明显不满,艾奇愣怔一下,瞟见大哥给他使眼色,再瞧了眼温怒的梅画,立刻机敏的醒悟,捎着后脑勺趟着水过来,温柔的讨好和认错,
画画,让你担心了,那个我一定听你的,我现在就不弄了,马上去那边阴凉底下坐着,你别生气啊,我都听你的。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艾奇窘的不敢直视梅画明亮的眼睛,生怕他嫌弃自己无知和蠢笨。
心思单纯的人脑子里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梅画没有因为他的低头服软而喜笑开颜,反而心里有升起一股郁气,只是顾及到场和还有观众,梅画大发慈悲的面瘫着脸点了点头。
艾美左看看又看看,适时的打破了两人的别扭的气氛,成了,我们先回去,你晌午叫上你哥夫一起走,别让他自己又跑出去野。
艾奇点头应承着,目送几人离去,自己是个汉子,就应当说话算话,心中默默念了这句话,扭身向西边的阴凉地走去。
到了西村口时常华就和他俩分开了,转身的时候苦着一张圆脸,大热的天背影竟然有些萧索和黯然。
他咋啦?梅画瞧着那人一脸纠结的表情,自己一头雾水,这家伙一向是乐天派的啊。
艾美握了握手里的软肉,脑子里捡了几个简单的简明扼要的信息轻声说,他后阿么有孩子了,回去看看,之前对他挺生分的,两人关系不算融洽。
梅画了然,不禁摇头,对这种他最深有感触,呃,虽然是反过来了,但情形都差不多嘛。
他们到家的时候也就刚过辰时,艾美把肉筐方进厢房里,洗过手就坐在阴凉地里做绣活,他先挑了一张腾云驾雾的两匹马的花样,等熟练了在绣那些复杂的,挑选好绣线布料,前后对比了一番觉得还不错便动起了手来。
梅画回到他那屋继续赶工,全部完成这幅作品最快也得三天,而且还得留出来定画框的时间,动作快一点还真能赶上下次的大集。
兄弟俩一个屋里一个屋外,互不干扰,分外和谐,时间静静流走,转眼就到了晌午,艾美扬起头转动脖颈,一手轻轻的在后颈上捏捶,酸痛去了,放下已经完成一半的绣品,起身去看看弟夫在做什么,也许俩人真有缘分,他前脚刚迈进屋,梅画正好掀开帘子出来,对上眼儿的一瞬,梅画弯起嘴角,
哥,咱做饭吧,我可饿了。刚还吃了四块黄豆糕,可一点事也不顶。
艾美见他这样便笑着说,我正要来问你吃什么呢?倦不倦,一上午都没听到动静,是不是一直站着呢?
也没,也歇了一下呢。梅画不承认自己腿真有点抽筋的征兆,说着话就拉过边上的椅子没形象的一屁股就坐下了。
哥,咱们蒸米饭吧,然后炒上一块肉,还有那个大肠,留下一点肉晚上咱们包饺子吃好不?包青椒馅儿的,我可喜欢呢。饺子是他为数不多的喜欢的饭菜中名列头名的。
艾美挽起袖子,脸上的笑容加深,成,不过那个大肠你教给我怎么做,好吃的话下次咱多买点。至于青椒馅的饺子他表示第一次听说,不过谁让他没见过大世面呢,从小一直生活的村子里,最远的就是去过一次县城,还没怎么逛,更别提吃馆子了。
梅画双臂交叉趴在桌子边,下巴搁在手臂上,一说起吃的小眼神便闪亮闪亮的,没问题,咱把那些都切了,管保你吃不够。
梅画趴了一会就去园子里摘菜,挎篮里盛了十几根尖椒,摘了一颗大白菜两根胡萝卜,一捧豆角,三根黄瓜,准备做上四个菜。
画画,这肉还没炒呢。艾美蒸上米饭一进屋就见梅画把切好的一小碗肉片加上作料调办,便忍不住说一声。
梅画端着精巧的小碗一边动着筷子一边垂着眸子说,哥,这样炒出来的肉软,比直接抄要好吃的多。
艾美没什么不信的,便笑着说,那还剩下这些做什么,你找个大碗一起调了吧?
不行不行,并不是每样菜都必须这么做的,有的就不适合。梅画一副博学多才的深明状。
艾美轻声轻语的笑几下,收起菜板上的肉,去外面清洗菜板准备切菜。
有了梅画在旁边幽默的逗趣说笑,艾美发觉时间过的很快,最后一道菜出锅端上桌时,家里的两个男人也回来了。
米饭早就蒸好了,艾美将小灶上的饼子铲到小筐里,招呼着梅画端到饭桌上。
哦,对了小画,我早晨来前儿发上面了,到晚上就能用,我还想给你蒸馒头呢,那你说包饺子的话我就得提前蒸,不然晚上的饭食可就赶得慌了。
那就包包子?梅画的脚停下,眨眨眼看着艾美,征求他的意见,反正自己喜欢吃带馅的,怎么着都行。
说什么呢?什么包子饺子的?周里抹了一脸水过来,这几天吃的好,感觉跟做梦一样,他两三年的好饭菜加起来才赶上这里的一顿。
艾美见他问便斜愣他一眼,哪都有你!不过还是多嘴的说一句,商量晚上的饭。
呦呵,这晌午的还没进肚呢,你们就开始商量黑夜的了。他这么说就是为了活跃气氛。
艾奇洗过身上的汗也换了件衣裳走来,艾美催促着人进屋吃饭,落了坐位,他先说了一些话,
小画早就饿了,为了等你俩一口都不先吃,他年纪小,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这样三番五次的空着肚子,胃里可是受不了,你俩以后赶饭点就早点回来,白日里的手快一些多干点,哪怕早回来半个时辰,下午再早点去也成啊,别总让家里人等着你俩饿肚子。
艾美的一番话下来,梅画略觉得有点尴尬,心想着人家吃出力气干活的,还让他们照顾着自己的肚子,即使他性情再坦然再厚脸皮,面上也有些不自在,说话也嗡嗡的蚊子声,一是没底气,二是饿的,发虚,
哥,那个我没事,也不是特别饿,再说我不是吃黄豆糕了么。说完就低着头,感觉自己脸有点发烧。
周里虽然不是外人,不过这时候却不好直接应承,所以他把头转向自己的小舅子。
艾奇一听梅画饿了半晌午肚子,顿时心疼肝疼肺也疼,清澈的眼神里写满了自责,他把梅画的饭碗往边推推,说,
我知道了哥,以后我早点回来,不让你们等着。
周里也大幅度的点着脑袋,一副自己性子实诚听人劝的好模样。
艾美对这俩人的态度很赞赏,满意的点点头,招呼着赶紧吃饭,几乎没有悬念的,尖椒大肠这道菜受到了几人的热烈好评,满满两大盘子一点都没剩下,当然了,其他的菜也都被两个位壮汉包圆了。
梅画多吃了几口尖椒,辣的他到吃完饭还嘶嘶哈哈的,灌了两杯水才觉得稍微好一点,进了里屋一脑袋扎进床上不想起来,眼皮开始打架,看着头顶的床帏飘起好几个影儿。
艾奇给鸡鸭喂过食儿才进来,彼时梅画早就去见周公了,瞅着人慵懒的睡容,大气的睡姿,这种无声的信任使得艾奇舒心的笑容在唇边扩大,悄悄的走过去蹑手蹑脚的给人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