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帝说:“哥哥,你还欠我一场花灯会。”
天帝缓缓伸手牵住狱帝,没有迟疑,没有疑虑,仿佛三界只余下这人望着自己的那双眼。
他微微挑起眼角,灿然生辉的金眸里除却了冷漠,温暖的笑意荡漾四周,泛起的波澜都带着无法言说的怜惜。
天帝答:“好。”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系,使我沦亡。
——第二卷·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完——
第三卷: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第五十一章:春风送暖入屠苏
爆竹声中一岁除,
纷纷雪花漫天而下,稀稀飒飒,覆了山头,成了梨花;挂在枝头的灯笼便若结下的红果,在这铺天盖地的白里点亮了行人的方向;孩子们穿着新衣在街上嬉戏,结朋伴友,从东家一直闹到西家;妇道人家在房里同着妯娌做着晚宴,蒸汽弥漫,打趣声里闹红了谁的脸。
这是年。
属于人界独一无二的,一年一度的盛事。
路上行人算不上少,虽是家家团圆之日,但邻家隔舍总是少不了走动,过年礼品当是早就准备齐全,但也难以估摸什么突发之事。于是唯有几家仍在营业的手礼店里人头攒动,大伙也不急,踩着了便笑着回句新年好,大吉大利,此番场景,看起甚是和睦。
狱帝虽曾来过人间寻友,但一路匆匆,倒也真未留意过人界景色。此时初来乍到,恰巧赶上人间春节,此番盛事惹得狱帝频频观望,左顾右盼的神情流于颜表,极不似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帝王。天帝在一旁也不恼,只是顺势牵紧了他的手,隐晦的用森冷目光逼开了一路探究视线。毕竟同行几人虽是掩了气息变了发色,但千万年来累积的上位气势却是无法隐藏,清冷华贵之感,也怪不得汴州这远离京城纷扰的子民觉着煞为新奇。
一个小女孩在街上胡乱跑着,小脸通红,精细梳好的小辫一甩一甩的,极似九天仙人用的绸带。她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粉雕玉琢,看那衣裳也是上等人家的孩子,本该前呼后拥的公子哥没命的追着那女孩,一路喊着燕嫣留步,这便就算了。他还一脸极为认真的唤着,说自己一心一意,希望燕嫣能与他订下娃娃亲,他定得永生只得她一人直至白首不相离,言辞绰绰,配着那坚定的眼,倒也没人取笑了去。
狱帝见着这景色,禁不住拽了拽天帝衣袖,天帝回眸,沉寂的墨瞳取代了原先灿然的金,柔和了这人清冷容颜,教人升上几许亲近之意。
“哥哥,你看他们。”狱帝挥舞着手中的糖葫芦,满目兴奋,压抑在深处的红几乎要挣脱掩盖在外的墨色,“他们真可爱,娃娃亲,那是何意?这么小的孩子在人间便也能成婚么?”
天帝回身提了提狱帝肩上滑落的红袄,目光柔和,含蕴着其中深切的宠溺,“娃娃亲便是男女双方在年幼时由父母订下的亲事,待得两人到了年纪,便成亲组成家庭。”
“这孩子真是大胆,不过瞧着这模样,也似是一片真心。”狱帝回眸笑着,眼眸一转,大着胆子冲着天帝打趣,“只可惜你我都无父无母,要不然,我非得求着谁让人绑定了哥哥才是,从此一生一世,再不分离。”
“现在也为时不晚。”
天帝缓缓攒紧狱帝的手,目光灼灼,只逼得原先调笑的人红着脸庞扭转视线,一路惊呼着又往外跑去。
天帝无奈摇头,紧随其后。
玉清真王很是头疼的看着腻在一起的二人,彼此那番亲睦又带着不能言说的心思,偶尔对视一眼的情谊和无意牵起的双手,都看得人好一阵牙酸胃疼。
玉清就想不通了,原先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到令人发指的好友,此刻竟也会说着情话柔和面容,追着张琰在后头安静微笑,难得的温柔全部用在了这人身上,若不是他极为熟悉无荼对这人之情,只怕也要惊异这天界帝王是否被魔族换了个里子。
“这样的无荼真可怕。”玉清真王浑身打了个哆嗦,抱臂在原地跳了跳,随后眼珠一转,捉弄心起,甚是好玩的碰了一下身旁满脸阴郁的孩子,声音里含着几分幸灾乐祸,“嘿,小子,原先张琰硬抗着压力带你来人界时不还笑得欢心么,怎么这下又苦着一张脸?”
张螭冷冷转眸瞪了他一眼,攒紧的手松开又握紧,似是在忍耐什么极为苦痛的事情。
“你是无荼一缕神识所化,也该知晓这人对张琰之情。若不是两人碍着身份,又都是个死咬着牙闷不吭声的主,我想这三界早该知晓这两人婚事才是。”玉清蹲下身仔细的掂量着雪球,寻思着要怎么砸到无荼而又不惹人惊觉,“我劝你一句,别老活在无荼的执念之下,你虽在化练池里见过不一样的张琰,但可别忘了当时是顶着谁的脸。张琰以为你是安素那孩子余下的魂魄,你就别捅破了这层,蒙混过着,倒也能一满夙愿不是?”
“他身旁的人该是我。”
张螭看着准备偷袭的玉清真王,冰冷的话语直接打消了他兴致勃勃的举动。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你是无荼情欲没错,有着对张琰的执念也不奇怪,但你的七魂六魄可是自己千年来在人间修炼所得,这一路行来,你就没什么旁的情感?”无荼扔下手中硕大的雪球,深邃的眸中含着一丝深可见骨的冰冷,“你一直都认为自己要得到张琰,为此不惜许下谎言逃得一死,修炼人身后又设计回得狱界引起他注意,你觉得自己此番举动当真伟大,可这些都与张琰无关,到头来,你只感动了自己。”
“醒醒吧,别被执念懵逼了双眼,佛家所念一字不过是执,放下它,你便能开始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