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说到此处已经有些失态,他痛苦的揪着头发,神色茫然,似是失去了心底最后一丝记挂的东西,“我寻来时,魔族已被扫平,唯留黄帝带着炎帝逃窜,无荼带着最后一丝心力去追。可方才盘古幡重回我体内,张琰,无荼他……”
狱帝猛然愣在原地,只觉手脚冰凉,那种刺骨的寒冷从四肢一直蔓延到心底,冻得他几乎要麻痹五感,再也不能动弹半分。狱帝有些颤抖的伸出手,他拼命告诫自己要冷静,可颤抖许久,才哆嗦着嘴唇,一字一句狠命咬牙道:“玉清,你告诉我,哥哥在哪!”
“我感受不到了!”玉清的眸子里充满了绝望,他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淌了满面,那样凄惨而又无助,逼得张螭都忍不住上前死死拥住他,“对不起,对不起,张琰,我感受不到了,无荼存于我心的情感,我感受不到了……”
玉清神经质的重复着这句话,明明早知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实,却没想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他早在转身之日便已做好失去的准备,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还是学不会那人的淡然,只会崩溃的坐在原地嚎啕,仿佛失却主心骨一般绝望。
这个骗子,明明答应他会好好活下去,三界至尊的帝王,怎么有脸皮来骗他一个小人物?!谁想坐天帝的位子?谁想让他重振混沌一族的光荣?这是三界欠他的事情,凭什么让他一个人来还?!
玉清崩溃的瘫坐在一旁,他控制不住的环抱自己,拼命收缩着存在。一旁的张螭冷了瞳色,他紧了紧拳头,随即起身走到狱帝身旁,狱帝僵硬在原地,神色茫然,分明想要镇定的,却仍忍不住眼底的凄凉。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得不维持着帝王的权威,那副看似巍然的模样,看得人心底一阵难受。
张螭抿了抿唇,思虑几番,终是开口唤回了狱帝的神智。
“狱帝,我知道天帝在哪。”
狱帝猛然低眸,灿烂到极致的红在瞬间炸裂,几乎要让他承受不起。
张螭紧紧掐住自己掌中肉,不顾鲜血顺着指缝流走,只是冷静开口,竭力保持镇定。“我曾是天帝其身所化的一抹欲念,虽说已修炼成人,但仍可感受他的存在。”
“狱帝,我方才听见他内心呼唤,天帝说,他想见你。”
狱帝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狰狞,似是极欢乐与痛苦扭曲到一起,便成了这副表情。
“可是别再等他了,他不会回来了。”张螭仰着头,一双墨蓝色的瞳孔里倒映出狱帝的震惊,他感觉喉咙发干,心脏生疼,似是有人强烈的不甘透过那一丝极淡的牵连,生生将血淋淋的爱意剖析在了身外,那样残忍,却又鲜活得让人忍不住声嘶力竭的放声嘶吼。
然而一切只是归于一句静寂。
“狱帝,天帝不惧死亡,不畏天尊,却唯独怕你还在等他回来。”
别等了,琰儿。
于是一声叹息响彻穹顶,其中浓烈的情感被压缩到了极致,唯余血龙长吟。狱帝踉跄退了几步,一双赤眸睁得老大,他努力看着远方,墨兰天空依旧,不见半点光明。
一滴血泪悄然绽放在青石板上,滴答一声,粉碎得让人再也找不回原来的痕迹。
第七十章: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
狂风席卷大地,徒留一片荒芜。被魔血侵染的土地向外透着腐朽的气息,生灵涂炭,浮尸千里,与天相接处忽然炸开一片金芒,扫荡一切不该存世之物。有人满身伤痕,狼狈不堪,身后血色流淌一地,却仍是背着一人执着的向前走去。
拔除情欲也好,不记得自己也罢,千百万年的冷漠都熬过来了,凭什么又在此时倒下?
他现今所求,也不过他能好好活下去。
“黄帝。”
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冷冽声线,逼得正四处逃窜的男人没了法子,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神色灰败,眸子里的墨色浓郁得几乎要化不开。
“无荼,你终归是追来了。”黄帝微微一笑,眉目里仿佛还能看见旧日温柔,他紧了紧握住炎帝的手,眸色里看不分明其中翻腾的情感,“你是来杀他的?”
天帝眸色微微一黯,惯常冷清的人也忍不住攒紧拳头。“天规在此,不得不从。”
黄帝闻言没有动怒,神情里甚至没有面临生死的紧张,他只是安然的笑着,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身后昏迷的炎帝眉头紧皱,似是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仍记挂着什么令他放心不下的人。
“无荼,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也知道我是怎样的人。”黄帝缓缓放下身上背着的男人,一双眸子里盛满了疼惜,他对着天帝温柔的笑了起来,将所有的苦涩都藏到了看不见的地方,“这不是他的错,我不会让他无故离开。”
天帝噤声,只是拳头握得更紧,仿佛在与什么做着斗争。
“当初三清逼迫我们拔除情欲,是他站出为我挡了刀子,他的七感被扔弃在混沌之境,如今恶念成人带着魔军而返,却为何要将罪孽怪在他身上?”黄帝冷下一双墨瞳,他明明知道答案,到底还是忍不下心头藏了千百年的不甘,“魔军已退,恶念已灭,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
天帝偏头掩饰表情,他漠然的站在远处,看着曾教导他的男人满身狼狈神色凄凉,心里疼得仿佛被什么极利的刀剑剖析着,让他几乎想落荒而逃。
“元始天尊开辟三界,三界又选出我们为帝,人人都道天纲玄之又玄,却从不明白人心的可怕。”黄帝挥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呆立在一旁的天帝上前,他眉眼弯弯如初微笑,看起来似是不曾变过分毫,“无荼,你比我再清楚不过这伦理规矩,但我比你更懂得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