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慢慢睁大眸子,他眼眶发红,鼻头酸涩,胸腔烦闷得紧,喉头似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让他再也无法开口说出半句怜惜。
“玉清……你舍不得我入虚无伴你,可又是否设想过,若是无你陪伴,这世间于我而言又是何等的虚无?”
一室瞬间安寂下来,仿佛突然停止跳动的心脏,灵霄殿一时空荡得厉害,让间或传来的低声哽咽更是显得揪心得紧。狱帝在一旁看着两人紧紧相拥,忽的觉着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许是他以前总是顾忌左右,便也忘了情爱之间最好的调剂,莫过于坦白心中所言。
——如此看来,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既然彼此都将话摊开了说,便不怕日后如何。
珍惜彼此,享受当下,或许才是爱情的本来意义。
……
狱帝转头再望了一眼相拥的两人,唇角禁不住往上挑动些许。他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踏出殿门的刹那,觉得心里仿佛失去了什么,空荡得厉害。他抬头望着蔚蓝天空,金光依旧灿烂如初,只是朝阳仿佛没了温度,让他骨子里有些莫名生冷。
三界如斯广阔,他一时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于是苦笑的狱帝只能信步由缰,他乘云而走,无意义的各处飘荡,直至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景色,他才知自己又一次踏入了远在三十三天的瑶池仙境。
——没想到,我心底依旧期待着与你的重逢。
狱帝低眸笑了一声,无奈的笑声里含了几分对自己的讽刺。他明知天帝如今该是忙得马不停蹄,估计也没功夫跑到这再来一瞅黄泉花的灿烂,可他最终还是选择来到这里,仿佛心里有一丝希望未曾熄灭,便不死心的想让它实现所愿。
没想到他已冷静如斯,却还是学不会放手这一含义。
狱帝摇了摇头,将这些莫须有的低落甩开到一旁。
……
“我想着你该是会来这的。”
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让忽闻其声的狱帝猛的僵硬在原地,他心脏鼓动得厉害,导致腿都禁不住有些发软,他感觉自己分外紧张,可由内而外的喜悦一点点散发开来,仿佛要将他完全淹没在心海。
“不枉费我一番好等。”
男人本性冷酷得令三界发指,此刻倒温柔的勾起了眼角。他一身白衣繁复得紧,头上与之相配的冠冕却是不见了踪影,若是小心望去,便能瞧见此人松散的发间轻轻插了一支成色极好的乌木簪,那发髻似是初学者的拙手,难看得紧,可其中却透出了主人浓浓的真心。
“我不知怎么绾发,平白糟蹋了你送我的木簪。”
狱帝终是忍不住转过身来,他紧紧攒住手心,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可当他看到天帝的刹那,还是禁不住眼眶泛起的疼痛。
“真难看。”狱帝缓慢走到天帝跟前,他颤抖着手抚摸上天帝的脸庞,声线里的抖动几乎要藏不住自己内心的澎湃,“绾了多久?”
“一个时辰?记不大清了。”
“今日怎的有空来此等我?若是等不着,你又该如何?”
“方才我正打算走。”天帝眸子里的金色忽然绽放出极为强烈的色彩,难得柔情的男人轻轻握住狱帝的手,好似自己做的不是什么登徒子的行径。“还好你来了。”
“你……”
狱帝哑口,张嘴欲言,却是在吐露的瞬间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满心的疑惑几乎让他失了平常冷静,哥哥记起他了吗?为什么要在这等他?明明快要登基为帝,怎的还有时间在这为一场未知的等待画上一个残缺的句号?
“为什么?”
狱帝安静的为天帝绾发,他站在男人身后,手上动作不停,娴熟得让人惊叹,只是心中无意识的疑惑终是在寂静中透露了出来,炸得他自己都有些莫名。
“因为……”
天帝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金眸里的柔软逐渐泛了上来。
“总觉得在做某些事之前,必须来见你一面。”
狱帝的手猛然一顿,缓了片刻,又重新动作起来。他嘴角微微勾起,眉目如画,好看得不似天界该有的美。
“傻子。”
瑶池柔风轻轻铺洒天界,使得玉柳悠悠荡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百草园里仙草齐齐折腰相向,在吹拂的一瞬,似是猛地推开了谁的心房。前尘往事随着清风一扫而空,纠缠千百年的过往终是泯灭成了灰糜,记得也好,记不起也罢,只要刻于骨血里的痕迹不曾淡去,即便重来一场,又有何妨?
你的未来里没有我,该是多么残忍的惩罚。
青鸾啼叫,白鸟朝凤,金龙长吟响于空,一时百花齐放,天地彼岸出现璀璨霞光。狱帝远远望了眼过来迎接天帝的阵仗,终是放下了摆弄男人发髻的手,天帝回眸看他,一双金眸里仿佛从未燃起过如此灿烂的火光。
“你会在这等我吗?”
狱帝好笑的望了天帝一眼,瞧得他沉稳神情里绷紧的神经,这才颇具意味的缓缓摇头。
天帝莫名感觉心口有些沉闷。
“我同你一起去。”
天帝猛然回头,便瞧得狱帝弯起一双好看的眼,曾黯淡千百年的赤色终是泛出了点点重新升起的火光,他一头银发舞于半空,那般张扬炽烈,逼得天帝都禁不住愣神片刻。男人微微惊愕的神情巧妙藏于眼底,只是这点功夫倒是瞒不过狱帝,他欢快的笑着,心脏鼓噪得厉害,仿佛有一股热流猛然流于全身,让他想不顾一切的将前世未了的遗憾在此时坦白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