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正在进行抢救,你不能进去!”
“我妹妹在里面!”
“医生会救她的,你进去只会妨碍医生工作!”
易爸爸拖住了冲动的儿子。易向行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浸在了零度左右的冰水里,不堪寒冷,渐渐麻木。
猛然间,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妈妈呢?妈妈在哪里?!”
被儿子抓住摇晃了几下,易爸爸如梦初醒,“她……我刚才一直跟着向心,我……”
易爸爸说不清妻子身在何方,易向行急得青筋都暴了出来,差点想揪住父亲的衣领。
好在不远处适时传来了母亲的声音:“我在这里。”
“妈!”
易向行赶紧跑过去,确定母亲安然无恙后,立刻紧紧地抱住了她。易妈妈也用力回拥儿子,忍不住流泪满面。
这是一场司机酒后驾驶引发的连环车祸。因为被撞翻的车子里还有一台运送烧碱的槽罐车。车祸发生后,槽罐破裂烧碱外泄,烧碱又有很强的腐蚀性,所以造成现场的情况异常惨烈。
两人当场死亡,四人重伤,五人轻伤,具体哪一个伤到什么程度仍然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护士提起,重伤的那几个都是被烧碱淋到,烧伤面积高达百分之七十以上。
“向心没事,她伤得不是很严重。”知道儿子担心,易爸爸连忙安慰他。
“是,她不会有事的。”
易向行用力捂住胸口,试着去平复心脏狂乱的跳动。他和妹妹是双胞胎,如果妹妹生命垂危,他一定会有所感应。没事的,没事的。他不需要自己吓自己。
一家三口站在抢救室门前,静静地等待结果。陆续有病患的家属赶到,原本只是忙乱的地方渐渐变得嘈杂起来。
见有医生走出抢救室,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只听他问:“易向心的家属是哪位?”
“这里,这里!”易向行拨开人群,挤到医生的面前,“我是她哥哥。”
“你妹妹没事。只有少量的烧碱溅到她身上,影响不大。不过,她受了很大的惊吓,需要精神科医生为她检查一下。”
“那我……”
“护士会把她转到楼上的病房,你跟着上去吧!”
“好。”
妹妹被推出来,易向行赶紧跟在她的身边。发现她除了手臂缠了纱布之外,外表没有太严重的伤害,顿时放心了不少。可是,渐渐的易向行又发现她有点不太对劲。
“向心?”
易向行接连唤了两三声,妹妹却不回答,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就像灵魂已经出壳了似的。
“向心,我是哥哥。你没事吧?”
直到易向行拍了拍她的脸颊,她才终于有了反应。但她的反应,却比没有反应更让易向行担心。
“啊——”
易向心尖叫一声,然后猛地缩成一团,哆哆嗦嗦的,一脸惊恐。她看易向行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吃人的怪物。
“别怕,别怕!我是哥哥!我是哥哥!”易向行急着想消除她的恐惧,却有点不得其门而入。
“呜……走开!走开!鸣呜……”易向心双手抱头,轻轻抽泣着,不肯让他靠近:“好、好、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你把手放下好不好?你正在打在点滴,这样会把针头弄断的。”
“针头……”
“是啊!你的手背上还插着针呢!”
听到哥哥的警告,易向心犹豫了半天,才着了看自己右手手背。那里什么也没有。
“是另一只手,针头在另一手上。”
“另一只……”
像小孩子学认字一样,易向心终于注意到了插着针的手背。看她迟钝的样子,易向行又急又气:“怎么会这样?”
同样不清楚状况的易爸爸摇了摇头,易妈妈则是躲在丈夫怀里,哭成了一团。
这时,精神科的医生未了。经过诊断,确定易向心是急性应激反应。
“这是人在突然遭受身体或心灵上的严重打击,而产生的短暂精神障碍。一般在受到刺激后数分钟至数小时内发病,通常两到三天就可以恢复。你不用太担心。”
“那会不会有其它后遗症?”
“心理创伤是看不见的,病人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走出阴影。在这种时候,家人的鼓励和支撑会对她的全面康复起到很大帮助。”
医生不是神仙,所以不能指望从他们的嘴里听到“绝对没问题”这种话。易向行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觉得烦躁。
医生又说:“我给她开点镇定的药物,让她今晚睡得安稳些。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再看看情况。”
除了点头,易向行也没有其它选择了。
就这样,易向心在药物的帮助下进入了梦乡。易爸爸和易妈妈陪在她的身边,易向行借口上厕所,暂时离开了。
他需要出去透透气,随便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座该死的大楼。
经过急诊室时,隐约听到人们的哭泣。凄凉的,无助的,就像利刃划过易向行的心头。
难过的同时,却又觉得庆幸,庆幸自己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医院不知道搞什么鬼,在外面的树丛里加上幽绿的灯光,远远看去让人心里直发毛。本想到树下去坐坐的易向行,最后只得选择了不远处的鱼池。
天上圆月如盘,散发出冰冷的银灰色光芒。寂静的水面忠实地映照出它的模样,偶尔有小鱼上来吐个泡泡,注入一点活力。
百无聊赖的易向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发现月亮中间有一条暗红色的细线。起初他以为只是水的波纹,可当他抬头望天,却发现那是月亮本身的痕迹。就像有人用彩笔在那里画了一道,很不和谐。更让易向行惊讶的是,那条红线还会轻轻的颤动,而且越变越粗。
他怕自己眼花,于是拼命揉了揉眼睛。等他放下手,那条红线已经变成了一条长长的裂口。裂口中间有两个巨大的圆环,中心的黑环浓得像墨一样,外一层却是璀璨的金色。
易向行僵在原地,嘴巴大张着,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身体功能。
从小看习惯的月亮,居然变成了一只巨眠。那条红线就是它的眼裂,圆环是它的眼球。
它正在直视易向行,黑环一缩一缩的,像极了人眼。
易向行的双腿马上就软了,他跌跌撞撞,本能地冲向有人的地方。虽然不喜欢医院,但他更不喜欢这只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