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依旧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镯,耳边听着侍从的禀报。
“方公子一直没有进食,连水也没有喝,再这样下去恐怕支持不住……”
我瞥了那侍从一眼,“你们都是死的?由着他说不吃就不吃?”
那侍从双腿一颤,立刻伏倒在地上,“星主赎罪。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方公子其实自己也没有不吃不喝的意思,但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所以……”
“不能进食?”我又捏了捏手上的镯子,“什么意思”
“是他无论如何都吃不进去,”那侍从似乎想了又想,却还是大着胆子道,“就算吃了也会吐出来,大夫也来看过了,
说是因为思虑担忧过度。”
“忧虑过度?”
我猛地用椅子上站起来,伸手一拍,身旁的红木小几顿时碎裂。
那侍从被吓得面无人色,我没有理会他,径自来到关住方瞬华的寝殿中。
三日不见,他已经瘦了一圈,原本就并不丰腴的脸颊现在更是凹陷下去,眼下深深的青色,看来连睡眠似乎也出了问题
。
见到我,青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与我对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桌上丝毫未动的药汁,眯细眼眸,“你在威胁我?”
青年语气淡淡,“瞬华没有这样的意思。”
“那就喝下去。”我只觉得青年寡淡的脸色异常刺眼,拿起桌上的药碗递到他面前,哪知青年微微愣了一下,目光凝聚
在我的手腕。
我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藏在衣袖中的银镯此时竟然露了出来。
上面淡雅细致的花纹,实在是很好辨认。
我直觉得要将手腕一缩,但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索性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仿佛并不知道青年在看什么。
“还给我吧。”他突然道,又一手将自己戴在颈间的明珠拽下,向我递过来,“这个也还给你。”
我呼吸一窒,直起身体把药碗放到一旁,垂下手臂,袖子便覆下来遮住手腕,“把什么还你?这珠子原来是我的东西?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你如果不喜欢,就扔掉。”
青年伸长了握着明珠的手,却一直没有等来我的接应。
过了一会儿,他笑着摇了摇头,把那明珠放在了枕头边上,又对我道:“我说的是您左腕上的那只银镯,星主大概也忘
了这东西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还给我吧,它对我来说有特别的含义。”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竟然是真的打定心思要把手镯要回去。
难道他要把它重新送给喻澄夏?
嫉妒如毒液腐蚀着我的心。
这样的心痛,这样的不甘,仿佛是看到了那时苏意澜手上的枥莣花。
那一次我将真神的本命花抢夺了过来,这一次难道我又要做出同样的事?
那次之后我得到了什么?
这次又是否会沦落到同样的结局?
我闭了闭眼,近乎麻木的心痛着,终于伸手将左腕上的镯子褪下。
方瞬华默默的看着我动作,直至将银镯接过来,小心的放入怀中。
过了好一会,他重新开口,“星主要将我留到何时呢?我这样的人,不过是一件稀罕些的摆设,就算喜欢上别人,也只
是让您面子上挂不住,何必要这样呢?”
“说这么多,你只是想快些离开而已。”我胸口闷得发慌,“我用整枝枥莣花换你,你是想让我两头落空?”
青年又笑了笑,娓娓道:“我说过会回来的。我没有真神那样的力量,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会落得白商一样的结局。
”
“你说什么?”
我的声音蓦地阴沉下来,几乎不敢相信他刚才说了那样的话。
他明白我与星临的过往,也知道从渊和白商的悲剧,但这些都是绝不能宣诸于口的辛秘,是我心底的秘密,竟然此时此
刻被他在这样的情况说了出来。
他是要威胁我?
要刺激我?
还是……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盯着青年消瘦的脸庞,他正虚弱的笑着,脸上是不太在乎的神气,“我没有想让星主落空的念头,只是现在这身体好
像不是我自己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算你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你活过来。”我勉强压抑住自己的心慌。
“是啊,嗯,是这样。”
青年点了点头,嘴唇也是干枯苍白的。
我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真面目时的惊艳,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笑时,仿佛看到千树桃花盛放,而现在……是我强行分开了他
与他所爱的人,我让他们分隔两地,我让他们不能相聚,我甚至快要夺走青年的生命。
原来我又做出了这样的事!
对自己爱的人做了这样事。
内心仿佛突然狂乱起来,我忽然不敢再看青年仿佛会随时消失的身影,独自奔了出去。
外面又是一片月光和白雪。
冰冷的月亮,还有寒冷的雪。
千年,万年,千万年已经过去,这片天地却仍是这样。
为什么我仍然无法走出来呢?走出这片白雪和月光。
我为什么又在这里?为什么又来到这里?为什么又把自己遗失在这里?
九夜。
从那日我将方瞬华囚禁起来,恰恰九夜。
又一次的九夜霜华,是不是要将我的爱恋又一次全部埋葬?
我不该再一次去犯那样的错误。
不该重蹈覆辙。
但我又怎么能甘心?怎么能轻易放开呢?
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啊……好不容易找到的,说爱我,而我也爱的人。
我曾那样的安慰镜中的自己。
不要紧,不会的,他一定是爱你的。
经过了那样漫长而无望的岁月,命运却还是如此残忍。
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握紧空无一物的手腕,渐渐跪倒在满目的苍白之中,在仿如死亡的迷蒙与清醒中做下了那个决定。
……
许久后,我重新站立起来,双腿尖锐的刺痛着,我慢慢的走回去,到最后原本疼痛的地方已经全部麻木。
我来到青年床前。
他没有睡,只是看着我,安静异常。
我缓缓开口:“你一次来到委羽山的时候,我曾经说过,每一个离开这里的人,临走时,我都要从他们取走一件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