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道承似乎想拦,眼瞧着聂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用了一回哮喘的喷剂,心里一发狠,想到:不过是一个玩意,他敢
动聂加,确实是找死。而后便没事人似的也安慰了一遍,道:“你看这事怎么弄的,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回头我
惩治了小幽给你们一个交代。”
邵真没有咄咄逼人,反而轻描淡写的问起聂加:“这样好不好?”
聂加哭的全身发抖,趴在邵真怀里蜷缩着,受了伤的小动物似的。
邵真拿外套给他包的密不透风了才站起来,意有所指道:“我是相信彭哥的,孩子跟在自己身边久了,有感情,下不去
手或者想袒护都是正常的。只是别太过了,聂加本来病的沉重,这两天才有了一点起色,我想着彭哥也是愿意见他大好
了才带过来。不料受了这份委屈,我又不能越界去管别人的事,只盼着有人可以做主才好。”说着朝彭道承一点头,开
门出去了。
小幽已经被打得半死,看见彭道承倒还知道哭。
彭道承心烦气躁,一会想让聂加难受成那样这个人死有余辜。一会又想,我就是弄死了他聂加也不会回来,白伤了一个
可心的,实在是不值得。
他已经没有聂加那么久,也渐渐的在习惯别的孩子给他带来的乐趣,孤独寂寞总归是过去了一半,他又何必转个身再掉
进去呢?
彭道承摇摇头,把小幽抱过来掐在自己怀里,喃喃道:“是我欠你的,会还的会还的。”说着不顾对方的鼻青脸肿,还
是找到了那张微启的红唇,一面接吻一面道:“说,你要什么,恩?”
小幽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要流不流,可怜劲十足。
彭道承自是心疼。——他并没有经历千帆之后的疲惫,可也为自己能在这个年纪找到个合心意的人感慨不已。
人在这世上权势金钱地位都是给别人看的,唯有被窝里的冷暖要自己尝。
他尝了小半辈子,很多人来了又去,只剩下现在这一个,如果还不能当真自己心肝似的疼爱,未免对自己也过于残忍了
。
可是他不该去惹聂加,不该去动他心里已经长好的一块疤,那是禁忌,是死在回忆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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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加上了车就和之前泪人一样的形象判若两人了。
邵真犹不放心,一面摸索着他的心口一面问道:“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嗓子呢?刚才那样哭,现在疼不疼?”
聂加乖巧的靠在他怀里,半晌,安静的摇了摇头。
邵真低头看着聂加秀挺的鼻子,觉得既小巧又可爱,女孩子似的矜贵,不由点了几下,道:“那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好呢
?你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吗?以后可不能随便出来喽!”
聂加抬眼看了他一会,目光里清澈的水一样,兴致却不高,自己嘟囔道:“那个哥哥会死吗?你最后说的话太重了!”
邵真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说:“他错了就该接受惩罚,有什么重和轻的区别呢?”
聂加吐吐舌头:“你是坏人,我不想理你了。”说着果然从他的包围圈里出来,坐远了。
邵真心里一震,伸手过去,很快被聂加打掉了,待要再动,聂加早叫嚣起来:“别碰我,你是坏人,离我远一点。”而
后似乎又觉得这么点距离还是不安全,就又拍着司机的座位叫道:“我要和你换位置,我不要坐在这里,让我下去!”
司机为难的通过后视镜看了邵真一眼,无言的请示着。
邵真面色铁青,手指都在发抖,半晌,还是克制的让车子停了,把聂加换到副驾驶上去,嘱咐他:“不要乱动,。不舒
服要说话,知道吗?”
聂加鼓着一张脸,倔强的扭过头去,只给他一个可观的后脑勺,黑乎乎,冷冰冰。
邵真叹口气,帮他系好了安全带,又把装在保温壶里的牛奶交给他。
司机看着邵真低三下四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聂少还小,未免心善些,有点孩子气。”
邵真点点头,回到后面自己坐好,手掌摸着旁边空下来的这一片地方,喃喃自语道:“你怎么不知道我也会伤心呢?”
到了苏宅,聂加早昏睡过去,被人一抱还有意识,见是邵真,嘴便撅起来动了一下,不知说的什么。
邵真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只快步上了楼,想起聂加中午吃的少,忙嘱咐厨房做了点吃的上去。自己则来到院子的
后面,看开得正好的一棵梅树。
那是早年种下的,前两年长得不好,都说快死了。不料一过年,经历了一整个寒冬反而缓过来了。
邵真看着树梢上的梅红色,只觉得有什么在心里炸开了又迅速的收缩起来,不痛,却带来一阵绵长的酸胀。
他来到苏家已经六年,很多事风云变幻,有时候想想,还可以替那个人守在这里已是很不容易。然而这些除了他在一味
的感慨不舍,似乎没有人在乎。
就像这花,不开的时候希望它开,真开了也就是应当应分,如果突然要死了,反而弥足珍贵起来。
人们对于那些不断袒露出来的真心总认为过于卑贱了,只有自己去夺,去骗,弄来的才更有意思。
邵真静静站了一会,脸上还是和颜悦色的意思,心里却波涛汹涌起来。
他忍耐了这么久,不可谓不辛苦,他不求有人怜惜,只想要个结果。
事情不能总这么不清不白的,糊涂一时可以,如果后半生都要糊涂下去,用全部力量去维持一个谎言,不是他做不到,
是这事情本身太奢侈了。
“去,把我放在客厅偏厅柜子里的那个小盒子拿出来给彭道承送去!”
45.
很不幸,彭道承并没有来得及去关注那个被人送来的盒子,他在给小幽找医生。
小幽经历了那场横祸在彭家倒是弄了个说一不二的身份。甚至渐渐地就连书房也可以偶尔进去。——他并没有什么要事
,多半都是找了一本闲书,或是满篇的图画,或是探险类的传记,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的一角,吃吃的笑一会。
彭道承时不时从文件里抬起头,顺着窗子泻下来的一小撮光线向上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
小幽的一双脚,接着是白皙的小腿。冬天最冷的时候他也只穿个袍子似的睡衣,腿上搭着一条毯子。
彭道承和他相处得越久就越能发现他和聂加的区别,然而就连这区别也是让人喜欢的。——美人的好处千千万,他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