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他,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邵真在蒲团上跪着叨念了一会,起身吩咐道:“接着叫!”
他无法容忍这时候还有人对他说风凉话,什么拖不拖的,现如今才来计较安乐平和不嫌晚了吗?
七天的道场终于做完的时候,邵真精疲力竭的仰倒在沙发上——他几乎一直没睡,大家也一样,不过他并不打算心疼谁,于是便命人把那一群道士喇嘛老和尚全都捆到一块,挨个毙了。
事后叶腾没事干跑去数了数人头,一共16个。
此时的邵真全身都是冷的,只有心脏还热切的跳动着,他挥手让人把尸体抬下去,而后亲自打扫了灵堂,最后跟着棺材一起上了车。
天上飘着雨丝,十几辆车沿着山路进了陵园,邵真捧着一束百合从车上下来,而后眼睁睁的看着大家把棺材卸下来填上土。
叶腾怕他撑不过,一直站在他旁边。邵真仿佛突然从那种没顶的悲伤里拔出来了,因为他是那么安静释然,只眼睛红通通的,却没有泪。
最后,等人把一切都安顿好,邵真把花放到墓碑前,他问已经埋葬了的苏润西:“你是想要我去陪你还是让那个凶手去?”
“……”
“你又不说话,没关系,我会办妥的。”邵真伸出拇指在墓碑的边缘上摩挲着,而后站起来头也不回的上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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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真~~”昏暗的屋子里闪进一个黑影,他抓着窗帘向床上探去,而后\'啪\'的一声打开了大灯。
蜷缩在阴影里的邵真侧了一下眼珠:“滚出去!”
“小真真~~”那人的声音甜得发腻,腰上扎着一个粉围裙,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二楼来的“今天是你要去探望苏苏的日子,还记得吗?”
床上的邵真一震,半晌才露出半张脸来,沉声道:“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
那人嘟着嘴,娘气十足的扭动了一下腰身,突然转身扑到大床上,叫道:“人家不嘛!我伺候你不好吗?”
邵真当即一抬手,手指便准确的扼住了他纤细的脖子:“给我滚出去,叶腾!”
叶腾看自己被他掐住了命脉,索性便瘫软在床边,气哼哼地说:“滚啦滚啦!一天到晚都不会说新鲜话,你明天换一句好伐?”说着轻巧的从对方手里滑出来,而后蹲在地上双手抓住自己的脚踝,竭力圈成一个圆,真的滚了出去。
11.
且说关俊走了之后,他按照阿山提供给他的路线早早潜伏在了墓园附近。
邵真自从苏润西死后就定期来看他,这其中虽然没有规律,但是雷打不动。
秋季的夜晚温度降低,顺泽虽然不是北方,但是也很冷。关俊躲在一群坟头上等了六个小时,直到凌晨2点,墓园来人了。
其实论体力和精力来说,那时候的关俊已经半死不活。——他的伤一直时好时坏,又在寒夜里头冻了那么久,所以感觉到人来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失去了自主的辨认能力,只神经质的抽出了自己的家伙,准备远距离射击。
然而在一切还没开始之前,那人说话了:“关哥,回去吧!任务失败了。”
是阿山。
关俊起身的时候打了个冷战,他还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怎,怎么,会,会这样?”
阿山摇摇头,上前扶住他,两个人到园门口上了车。
关俊如今意志薄弱,在车厢里被暖风一吹就昏昏欲睡,他把着阿山的一只手,很快进入了梦乡。
阿山看着这样的关俊,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在关俊的饭里下了药,那药会令肌肉酸软无力,引起神经抽搐,因此,即使这回邵真真的来了,他也是动弹不得的。
彭宅今夜注定无眠,阿山到的时候满院子的灯火辉煌,彭道承揽着聂加坐在正中央,两旁是一水的保镖。
“关哥,醒醒!”阿山轻拍着关俊的脸,在对方还没对准焦距之时突然狠踢了一下他的膝盖。关俊被迫跪下,惶惶然了好半天才找回知觉。
彭道承心情复杂,却强压着怒火笑道:“回来了!事情怎么样?”
关俊向前挪了两步,想了想,道:“邵真没去,情报错误!”
“哦?”听他这么说彭道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顺势就把手边的烟灰缸砸了过去。
关俊没躲,他也不会躲,他这个人从潜意识里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彭道承捡回来的,服从是他的天职。——烟灰缸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打在了关俊的脑门上。
鲜血登时就出来了,先是慢慢洇湿了他的眼睛,而后顺流直下。
阿山在旁边冷眼看着,直到觉得自己的视网膜里只剩了一片血红,才慢吞吞的开口道:“邵老大在四个小时前去的,停留了大概二十分钟。”
“不可能!”关俊瞪大眼睛“我一直守在那,这不可能!”
如果说刚才彭道承还愿意和他一条条的摆真相,此时的彭道承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和信心。——没有人知道他等了大半夜,彻夜不眠等回来的消息是多么令人心碎。他虽然是个帮派大哥,但是也是个兄长父亲,十几年的时间里他教导关俊的比自己拥有的还要多,因此,与其说那是付出,不如说是希望。
“关俊。”彭道承蹲在他面前,用睡衣袖子开始擦他半边脸的血印子“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说来给我听听!”
关俊听出对方语气里的诱哄,突然觉得世界末日到了:“彭哥,我没有,我没有,没有好处,彭哥……”他的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谁也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做的,几乎在一眨眼的时间里,甚至更快,就扑倒了聂加。
聂加当时觉得眼前一晃,脖子就被人用力掐住了。——他在对方的恨意里逐渐失去了氧气,胸腔里空空荡荡,肺叶也罢工了。
聂加注视着横在自己上方的那双眼睛,关俊的腮边还挂着血,面目狰狞的宛如罗刹。
是要死了吧!
又一次死在这个人的手里。
如此想着,他费力的扭头去看站在门边的阿山,对方的眼镜泛着光,面容模糊了一大半。
“你干什么,住手!”彭道承在惊愕里呆了两分钟,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冲上去分开了两人。——他把聂加抢到自己怀里,从手下那里接过药剂就堵上了他的嘴。
聂加感觉喷雾涌进了自己的喉咙,而后是四肢百骸。他终于一动不动的扎进了彭道承怀抱,是人都怕死,聂加作为一个常年和哮喘病打交道的病人来说应该尤其怕。故而聂加当即就哆嗦着抽噎起来,他用力拽着彭道承的一只胳膊,惊魂未定的说:“彭哥~~彭哥~~~”这样的呼喊是乏味的,却异常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