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道承回身看他呕出了之前吃的一点米粥和药水,又见他趴倒在地上身体痉挛似的抽动了几下,心里突然就很不痛快,他几乎是忍无可忍的啐了聂加一口:“活该!”他这两个字说的全无感情,甚至是充满了嫌弃。聂加闻言便捂住了嘴,默默流下两行热泪。
阿山见事情闹的不成样子,只好趁彭道承走干净了才扶着聂加躺到沙发上,而后便要去叫医生。
聂加此时已经疼痛难当,他对自己这个身体实在无奈,只庆幸还徒留着前世的意志和忍耐力。故而便十分惨淡的拉住了阿山,叫他别去。
“可是,你这个样子……”阿山自从当堂对峙之后对他似乎心怀愧疚,总是要无事献殷勤的,聂加瞧着他这份平地起高楼似的热心,心里早有了计较,怎么还肯接受他半点施舍和怜悯,于是便坚决说道:“……不……不用……我……歇会就行……”
阿山没办法,只好找了人把他合力弄上了楼,又喂了热水,才退出门来。
“怎么样?”彭道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走道里,见阿山出来一扬手里的烟头。
阿山皱着眉头:“再这样下去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彭道承点点头,目光始终盯在手指上的那一抹火光上,半晌,才捏起过滤嘴的边缘把烟按息在手把上:“你觉得他这么闹腾,自己都快死了还要去和良生打架是为了什么?”
阿山背对着他依靠住栏杆扶手,语气里似乎是带了点羡慕:“我瞧着聂少不是疯了就是真爱你。”
“哦?”彭道承高兴了一点“不会是装的吗?”
阿山扭头看着他:“不会。”
彭道承又点点头,起身绕到聂加房门外站了一会,突然开口说:“再试试吧!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阿山斟酌了一下,把绕在脑子里的一个想法切开了揉碎了,反复琢磨了一会,才说:“邵老大那天帮了大忙,聂少应该代表咱们过去谢谢他。”
彭道承瞪大眼睛,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送给邵真?你不是疯了吧!”
“连带着关哥一起去,方便监视!”
“额~~~” 彭道承兀自瞪着眼睛,半天才觉得像是咬住了舌头似的发痛。他左右转了一圈,忽然摆摆手:“先看看。”
看什么呢?他说不清楚,就是不舍得放聂加走。——事到如今他也只觉得自己是喜欢聂加的美貌,殊不知他这么病怏怏的,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半点漂亮可言的苍白。但是如果不这样给聂加定位,很多事情就错乱了。
这让他想起幼时在巷子里看见过的一只漂亮的黑猫,乌黑鲜亮的瞳仁,力气虽弱,爪子却很锋利。彭道承抓着它喂了一条小鱼,一吃完它便灵活的蹿了出去,再叫也没有用了。——那种柔软皮毛滑脱了手掌的感觉很不好,那让他觉得自己白付出了一条鱼和满腔的喜爱。当然,猫和聂加相比,如果某一天失去了,那白白浪费糟蹋的恐怕只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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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加真正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他在暖洋洋的房间里又躺了一会,决定去找彭道承谈谈。——他专门去了趟洗手间,用水打湿了脸,也不擦干,就那么水淋淋的去了书房。
彭道承此时正在专心正事,他手下产业多,必须要定期亲历亲为的去管束压制,不然不成体统。
“彭哥”聂加在房门外站好了,恭敬地敲响了门板。
彭道承揉着眼睛关闭了电脑,故意沉了一会,才懒洋洋的说:“谁啊?进来!”他那教训小兵子的语气浑然天成,乍一听便非常严厉暴躁。聂加进门时不由的环顾了四周,见真的没有其他人才慢吞吞的收拾了脚步,挪到沙发前面。
彭道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纳闷道:“他什么时候小猫一样怯弱了?这可太坏了。”
“彭哥。”聂加干巴巴的叫了一声,便又要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尖。
彭道承瞧着他委屈的缩着身子,半截脖颈暴露出来,便不自觉的带了一点笑意:“有事吗?坐那说!”
聂加依言坐下。——他似乎真的是被什么吓怕了,连坐都是战战兢兢的挨住了沙发的一角,并不敢真的坐下来。
彭道承惊诧于他的转变,当即便沉了脸色说:“给我说话,死人一样别扭什么劲!”
聂加只好小猫似的开口道:“彭哥,我刚才放肆了,你惩罚我吧!”
彭道承闻言一背手站了起来,他在窗前胡乱走了几步,扭头看向聂加:“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罚你才这么说的?”
聂加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犯了错,就应该受罚。”
“哦?”彭道承一挑眉毛,笑容满面的哼了一声:“犯了错?说来听听。”
“那个男孩子是彭哥喜欢的人,我就算怎么看不惯也不应该打他,这说起来还是我不知道轻重。彭哥这么大一摊子生意,家大业大心也大,别说是养了他一个,就是再多养几个,那也应该。”聂加这一席话说的慢且沉重,仿佛从心里狠抓了几把血肉丢出来,彭道承觉着自己甚至都看得见对方心上的那个破洞。
“聂加。”他仰头看了一眼墙角的一点裂痕,终于狠下心说:“我这有一叠子文件要送到金华大厦,你去帮我交过去好不好?”
聂加抬起头,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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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到了黄昏便摇摇坠坠的落下去了,彭道承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回身的时候一眼瞧见阿山从门口外头晃进来,似乎是喝醉了。
“假戏真做了?”彭道承迎上去把他架住,而后一把推倒在椅子上,抓起茶壶就撒了他一脸冷茶。
阿山一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睛四周看了一圈,又颓然倒了下去,口里喃喃自语道:“他们到了没有?晚饭晚饭哪里吃的?”
彭道承面色不善,一转身踹倒了他,恶声恶气的吼道:“你他妈在这装什么大情圣,是谁把他们送到虎口去的?啊?”
阿山烂泥一样被他抓住了衣领,手指头便自觉的指上自己的鼻尖:“是、是、是我……哈哈哈……原来是我……呃……”
彭道承被他的酒气熏了一脸,兜头就打了一拳过去,而后还想再动手,口袋里穿来阵阵响动,是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