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真咬着牙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便掏枪抵住了对方的脑袋,问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嗯?”
聂加的太阳穴被那冰冷的枪管刺得一痛,下意识向后缩了一寸:“哦?我倒不知道苏老大死后你还真的百无禁忌了啊,邵真?”最后吐出的两个字像是寒冰一般扎中了邵真,他捂住自己的心口,恍然问道:“你不是聂加,你到底是谁?”
窗外的夜色和霓虹灯交缠在一起,闪映出片片的光火。聂加慢慢睁开眼睛,那光影便立时刻了上去,一瞬间璀璨如天边星子,让人不忍侧目。
邵真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半晌,听见聂加启唇笑道:“真是好笑!我如果不是聂加那会是谁?”
邵真说不出话,他脑子里没有及时的出现神鬼学说,于是他也只认为是对方刚才不经意流露出的气势吓住了自己,这让他想起苏润西。——他总是能不分时间地点的想起他,仿佛想念也是他与那个人相处的一部分。这样人鬼殊途的惦记让他时常感叹时间的无情,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而思念太长。像条没有尽头的夜路。
邵真犯了一会糊涂,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苏宅。——他住的地方是以前苏润西的房子,此时人虽去,楼却不曾空过。
关俊早早吃了晚饭,他和那个叫叶腾的小孩子相处困难,便只好四处寻找了游艺室之类的地方自娱自乐。
邵真对此没有看法,据关俊自己的观察,在这个家里邵真关心的只有苏润西以前的卧室,其他的地方你是愿意去哪就去哪。
不过常言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故而每当关俊兴冲冲的正在摆弄一个什么,叶腾就会突然冒出来,两手掐着腰在他身后说个没完没了。
“关哥!”关俊闻声回过头去,就看见聂加一手拎着外套斜靠在门上,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回来了?”关俊的态度不冷不热,这几天除了刚来的那个晚上有些不知所措之外,其余时间里他都是随遇而安。
聂加低低应了一声,随手把衣服甩在一旁的沙发上,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到地毯上,盯住了大屏幕。
“在玩什么?”
关俊手里握着手柄,眼睛却在看游戏说明,显然也并不十分清楚明白,便只好胡乱说道:“箱子里找出来的,以前似乎很流行。”
聂加闻言侧头看了一眼游戏包装,微笑道:“好玩吗?”
“还可以。”
一时无话可说,聂加只好又在地板上做了一会,看着关俊杀进杀出,突然便懊恼不已道:“今天和彭哥见了面,我和他说起你在这里并不高兴,有意让他接你回去,可是他说……”
“说什么?”关俊手上动作不停,气力却很是不济,于是眼看着银幕上那个代表他的小人摇晃着跑了一段路,最后被突然杀出来的怪物打死了。
“他说,他不后悔送你出来,你也不要后悔。”
“是吗?”关俊迟疑着放下了手柄,眼睛改为盯住自己的脚尖。——这个姿势从某种角度上看很类似于小孩子的抱膝哭泣,然而聂加知道关俊此时应该是哀莫大于心死,哭都是奢侈的。
“关哥,我觉得彭哥心里还是放不下你的,过了这段时间,等我赢得了邵真的欢心,你便带着重要的机密走吧!”聂加四下里瞧了瞧,勾住关俊一侧的耳朵说完这些话便潇洒的起身离开了。
关俊一个人不为所动的又呆了一会,突然喃喃说道:“这个局是早定下的,谁也脱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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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彭道承自那天吃了顿噎死人补偿命的散伙饭,心里就一直不痛快。——他这情绪不能明说,平时当着人嘻嘻哈哈,是能吃能睡。但凡只剩下了自己,便忍不住要仰天长叹了。
阿山劝他:“彭哥,要不要再去找两个新鲜漂亮的送过来?”
彭道承看了一眼远处由着画师涂涂抹抹的良生,这两天他想了个新主意,就是让人脱光了在身上画彩绘。虽然过程瞧起来没意思,结果总是讨人喜欢的。——良生身上时而披着一副牡丹,或者百鸟朝凤,高高的站在那里,面目都被忽略了,人就也跟着剥削了存在感。
“彭哥?”阿山顺着他的目光掠过去,一瞬便低了头。
“算了,大关那里有消息没有?”
“上回说聂少可能识破了他的用意,打算帮他。”
“哦?”彭道承看着看着便开始指手画脚起来,半晌才接住刚才的话茬叹了一声:“聂加没那么聪明,他不过是个想讨我高兴的心思,由他吧!由他们去搞风搞雨,咱们乐得看狗咬狗。”
20.
其实,聂加要赢得邵真欢心很不容易。——他在苏润西死的这半年多里几乎也跟着死去了,那是一种打从灵魂里空泛开来的忧愁和寂寞,简直无法救治。
聂加虽然对邵真的这种风貌很不喜欢,但是一想到他是在怀念自己,并且因为怀念伤害了很多无辜,心里就慢慢高兴起来。——他是不在乎有几个冤鬼死在了邵真手里的,只是冲着这种让全世界为他的死陪葬的念头而心生慰籍,毕竟,那是活人对死者离去的无奈和吊念。虽然残酷,可也是真心的难过和愤怒。
这样很好,他在这偏执成狂的残忍里第一次对邵真另眼相看了。
聂加在自己以前的宅子里四处转了转,发现基本没有什么大变化,便索然无味的预备去瞧瞧自己的卧室。——这当然不能让人看见,于是在某一个邵真不在的日子里他蹑手蹑脚的偷偷潜了进去。
房间还是老样子,只是更阴沉安静。聂加四处看了看,又打开衣橱的抽屉翻动了几下,突然怔住了。
抽屉的隔间里是他惯用的内裤和袜子,领带和袖扣的位置也没变。往下看,皮鞋竟然也是一尘不染的。聂加冷笑着拎起一双,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猛地一甩手。
鞋子在地板上翻滚了一圈,发出刺耳的\'噼啪\'声。——他弯腰弓背的闭了会眼睛,想要把这股怒气压下去,然而一刻钟过去了,聂加几乎是忍无可忍的掀翻了鞋柜,然后是衣帽间。
“你在干什么?”房间里突然冒出一声清冷的质问,聂加动作一僵,唇边不自觉的溢出一声苦笑:“邵真,我有没有说过你这是在侮辱我?”
邵真原本把着门口站着,听了这话便极缓慢的转动了眼珠,而后猛然睁大了。——这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