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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真在床上将养了两天就好了,他受伤不重,子弹擦着皮肉蹭过去,只多流了很多鲜血,骨头上没有大事。
这要多亏聂加临时清醒,他似乎对枪并不通晓,略微颤抖便走偏了位置。——邵真想起当时的那一刹那,眼见着对方横眉冷对,下一秒却直直晕倒在了地上,竟是要再次死去一回。
事到如今他是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经由短暂的重逢之后便又要面临诀别的情景了,故而当聂加摔倒下去,他几乎是一下就拥抱了他,而后央求道:“带我走,别让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你听见没有?”
没有人回答他,聂加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已然陷入了昏迷。
邵真对此并不关心,他四处看了看,终于在床头找到一杯凉白开,兜头泼了上去。——聂加感受着那凉意顺着下巴滴到了脖子里,咬牙等了一会才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虚弱道:“……邵……邵老大……你怎……么在这……”
邵真见状皱了眉头,想也没想就左右开弓抽了聂加两个耳光,而后屏息问道:“你把他藏到哪去了?说!”
聂加被打得脸上一片生疼,面上便更肯定的摇了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邵真瞪着他看了一会,终于放开了聂加的身体,扭头望向案桌上的一个相框,喃喃自语道:“你又走了是不是?”
四周墙壁干巴巴的接纳了这句询问,连回音都懒得给他。
“老大,出了什么事?”随着之前的那声枪响过去的五分钟里,门外立刻聚集了一帮手下,他们不敢敲门,只诚惶诚恐的发出疑问。
邵真没有回应,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回应的意思。聂加只好勉强站起来传达了事情的大概:“有人打伤了邵老大,跑了!”
手下闻言当即纷纷出动去追,只有叶腾反剪了聂加的手臂推门进来,眼见邵真并无大碍,才语气阴森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谁伤的老大?”
“为什么你毫发无伤?”
聂加对于叶腾连珠炮似的质问一问三不知,只低头不语。
“不怪他。”邵真思考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苦笑道:“是我诚心不够,留不住人!”说着又忍不住拿探寻的眼光扫视了聂加的全身,木然说道:“他来得那么突然又走的那么急是不是墓园那里出了事?还是终归是不想见我……”
叶腾听他失魂落魄的嘀咕了一会,心下了然。
房间里的三个人一时静默下来,只有聂加心生悔恨的重重叹气道:早知道他如此痴心,刚才真不该留下这个人。
22.
彭道承在第二天午后就开始怀念起良生。——这和他亲手枪杀了对方半点都不矛盾,人总是要在寂寞的时候回想往事,于是在一顿好吃好喝之后,彭道承叫人搬了躺椅到院子里,慢慢地看天上的云。
云总是形象不定,变化莫测的,这一点很像人心。
彭道承的目光追逐着一条鱼形的云彩看了半晌,脖子便承受不住的酸痛起来,他不得不低下了头,正巧地上爬过一只蚂蚁,黑针尖似的蠕蠕而过,他又饶有兴致的给予了关注。
然而低头的时间过长,整个后背都感到了沉重疲惫,因此他只好乖乖坐到椅子里躺好,准备修养生息了。
就在这个当口里,身体沐浴着秋日里难得的一点阳光,追云不成,蚂蚁也各有各忙的时候,他想起了良生。
那是一个很漂亮干净的男孩子,礼貌也知晓,为人也有一股和善气,只是命短了些,时运不好。
彭道承叹口气,翻转了身体侧靠在椅子上缓缓摇动了两下,脑子里方才还在盛放着的花瓣似的美人就变成了聂加的模样。
他用手指轻轻捻着杯子里的茶叶末子,竭力控制着回想了一遍和聂加的相遇以及后来的桩桩件件,突然就紧皱了眉头。——自古是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一说法的,可见古往今来有多少名人豪杰都栽在了美人手里。在这上头彭道承虽然从来不看清自己,但是和古人一比还是自叹不如,既然如此,他想到:我可能还算不上什么英雄,为什么就把好好的一个美人给送走了呢?
想到这,彭道承停止住椅子的摇动,动手招了一个人过来:“去,看看阿山在干什么?让他帮我起草一个拜帖,我要去苏府上去看看。”
那人一叠答应着跑上了楼,没过一会果然拿了个帖子出来。
彭道承接过来细瞧了一眼,见上面端端正正的写了邵真和自己的名字便笑眯眯的一点头,而后更是在十分钟之内整理了自己的仪容穿戴,坐上汽车出门了。
此时的邵真不在苏宅里,他受伤不重,基本保持着每天的例行公事。因此当彭道承规规矩矩的递了帖子上去,对方竟然是过了一刻钟才答复他:“我们家老大不在,您请回去吧!”
彭道承穿了一身的好衣服,里里外外都是市面上的名牌,不仅如此,为了装饰,他还特意在胸前别了闪亮的一枚钻石胸针。故而是断然没有刚来就走的道理了,于是他向上又前进了两个台阶,一把挥开门口站着的守卫,率领着自己的几个保镖浩浩荡荡的进了门。
这时还不到下午3点,聂加和关俊都在楼上呼呼大睡,叶腾由于要假装伤重,也独自关在了房间里不能出来。一时间,彭道承在客厅里做好了,手上端了茶碗,开始四处张望道:“人呢?都死哪去了?”
话音刚落就有管事的小跑过来回复他:“都在楼上,这就下来。”
彭道承只好低头喝了半碗茶,再一抬头就见聂加率先走在了前头,后面跟着关俊。
聂加似乎一眼就看到了他,目光一路紧锁在他的身上,到了近前还没待彭道承开口,就听他先笑道:“这是什么风把彭先生吹来了,没能出去迎接恭候,真是我们的不是。”说着斜挑了眉毛,露出个大不赦的惶恐不安来。
彭道承满面红光的笑起来,装模作样的扶住了他的一条手臂,而后便名正言顺的握住了聂加的手掌,温柔的抚摸揉捏道:“这才几天不见,你倒是学会和我见外了。”
聂加不答话,只裹紧了睡袍坐到沙发上,彭道承立刻坐到他身边去,亲亲热热的拦住他的肩膀对大关说:“你们在他这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关俊坐在他们斜对面的位置,听见这话就有一说一的讲出了实话:“聂少和邵老大还算情投意合,没两天就混熟了,我没什么事干,整天晃来晃去。要说不顺心,好像还真没有……”彭道承原本只是想顺着这个问题表示一下关心,没想到关俊罗里啰嗦的说了一大车的话,倒让他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