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天家出来到医院，童桐都没有轻易开口。他能想象李贺的心情，或许比一年前陶亚自杀的时候还要焦躁。
“陶亚不能呆在那里，不是疯子也会变成疯子的。他承受不了二次了。”狠狠地捶着一旁的树木，李贺此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光想象陶亚呆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就让他觉得窒息。
“他们，有自由活动时间的吧？早上。”童桐看了看偌大的精神病院庭院。
“所以你的意思是……”
隔了两天，打探好关于医院的一切信息。李贺和童桐终于采取了行动。童桐负责去搭话，像他这样漂亮的男大学生，对于女护士来说当然是最好的吸引力。而李贺则是趁机抓住了不明所以只是坐在长椅上发愣的陶亚，直接带去了卫生间。
“陶亚，你没事吧？”
有一段时间没见陶亚，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像以前呆在这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很迟钝。
“阿贺？”仿佛这才反应过来，陶亚有些吃惊。消瘦下去的脸诉说着他在这里所承受的一切。
“我带你出去，快换衣服。”直接从背包里掏出普通人的装扮。
“秦天哥呢？为什么不是他来带我走？”那双眼睛一提到秦天的名字，里面就显得有神了很多。
“出去再说。”
“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本来苍白的脸色显得更苍白，不过话一出口陶亚自己便开始否定，“不可能的，他叫我在宿舍等他的。结果我被莫名其妙地抓到这里，他一定是找不到我……”
“快换衣服，出去再说没听见吗？！”
发药的时间就快到了，到时候就会发现少了人。李贺有些着急于陶亚的慢吞吞，伸手开始扯陶亚的病服。陶亚也自己动手，颤抖的动作这才让李贺意识到对方已经虚弱到什么程度。
“该死的！”心里一阵酸，李贺麻利地给陶亚套上外套，扣上帽子。然后带着他避开医生的耳目，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轻易过关。童桐也在之后不久接到李贺电话以后迅速离开了医院。大概是谁也不会想到现在还会上演什么带病人逃走的戏码，毕竟愿意把人放到精神病院本身除了无奈的情况，还有很多人是为了摆脱负担。谁又会把负担带走呢？
三个人一路打车也没敢回家或是回学校，还是童桐想得周全，听说秦天住院了以后，在医院附近订了小旅馆。待到三个人都坐定，终于有时间好好地谈一谈。
“我出去，你们俩慢慢聊。”童桐自觉地想避开，陶亚对他的敌意，应该不会那么快消散。
“为什么？”谁知道开口的人恰恰是陶亚，他虽然人憔悴了很多，但是眼神里依然透露着纯真和倔劲，“有什么不能让你听到的话吗？”
“这倒不是。”童桐有些尴尬地坐下来望了一眼李贺。
“所以秦天哥呢？”仿佛丝毫没有想过童桐回避的意图，陶亚将视线投向了李贺。
“你放弃他吧。”
“什么？！”听了这话陶亚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李贺……”一旁的童桐也有些意外李贺会说出这种话。
“不想被关起来就放弃。难道你还想回那个地狱去？”一想到陶亚所受的折磨李贺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可是秦天哥说，叫我等他的。”
“不用等了。他管不了你。”
“他人到底在哪里？我为什么会被抓去精神病院？”
“那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出面说明你们已经结束了，不然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偷偷摸摸待到什么时候。”
“可是秦天哥他……”
“不要再给我秦天哥秦天哥的！”李贺猛得站起身来大吼，“你是傻的吗？！在医院里药吃多了吃坏脑袋了吗？！你要是再被送回去会死的！不用你自己割腕也会死的你懂不懂？！没病的人吃药会吃死的！！不死也不会是个正常人了陶亚！你自己的人生重要还是那个和你处了不到三个月的家伙重要？！”
“李贺……”童桐试图劝阻大怒中的人，却被毫不客气地甩开了胳膊。
“陶亚我告诉你！秦天他不要你了，他根本没办法要你！他家人根本不可能容下你，你以为他也像你我一样生来就没人要被丢在孤儿院长大吗？！而且我估计他就要结婚了，像每个普通男人一样结婚生子拥有家庭你明白吗？你只是一段插曲，他保护不了你的，他自身都难保！”
“不……不可能的……”听了这话陶亚也站起身来，身体颤抖得更厉害，好容易恢复一点的脸色再次惨白，“秦天哥在哪里？”他一把拽住李贺，“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啊，或者我给他打个电话。手机借我，医院把我的手机没收了……”
“不可能，你要是再见他联系他就会再次被抓走，我不可能告诉……”
“他在医院里。”
“童桐！”
“他们的事情，应该让他们自己面对，逃避是没有用的。”童桐淡淡地看着李贺，“像我们这样逃避，是没有用的。”
像被刺了一下，李贺皱着眉气冲冲地背过身去，但也没再言语。
“童桐，你知道秦天哥在哪里对不对？”陶亚转过脸来抓住童桐的衣袖。
“他生病了，病得好像蛮严重，一直住院。把你送到精神病院是他爸爸干的事情，他们家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而且反对得很厉害。估计秦医生也是因为这样才生病的。”
“呵。”意外地，陶亚笑了起来。只是一边笑，一边落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秦天哥没有丢下我，他分明说要我等他的，他不会说谎的。”
“如果等他没有结果呢？如果你找不到他了呢？如果你被关在精神病院里一辈子呢？那样也要等他吗？你疯了傻了死了也要等吗？”李贺再一次忍不住转回头来质问。
“要等啊。没有结果就等到有结果。找不到就想办法找到为止。关在精神病院里的话反而更容易，疯了傻了死了都会在同一个地方，所以他总会知道，他总会来见我。”
“陶亚……”许久没有掉眼泪了，李贺却在这一刻因为这一席话疼痛得不能自已。一把抱住那个瘦削的身体，“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一直以来都那么傻？所以才受到这么多伤害你知不知道？从我这里受完了，又去被别人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