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类对于恐惧比任何其他的情绪都还要记忆深刻,无法忘却,他必须要时刻地确定艾征身在哪里,以确保自己的安
全。虽然毫无道理,但人的本能就是会让人把全部的注意力都忍不住集中在让他恐惧的人,或事物上。
只是,那之后,他却再没有与艾征说话。
直到演习的时候。
他和艾征在演习时被分为一组,两人的任务是守在一个固定点上,防止“敌人”从附近通过。
可两人都知道,这个位置,其实就跟训练时林郁经常去守的位置是一样的,正常情况下根本就不会有人过来。
安排人守住那儿,不过是为了让演习更加接近于真实的战场布置,可按部就班的演习里不会出现意外。
两个人隐藏的地方隔得并不很远,艾征的视线一直定在瞄准镜里,其专注让姚赖感到好奇。
终于,姚赖开口,“你知道是不会有人过来这边的,那么认真干嘛?”
艾征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习惯了。”
姚赖笑,“习惯什么?专注,还是认真?”
艾征回答,“因为我是狙击手,任务里常常担任可能是不必要的蹲守任务,为了帮其他执行任务的人警戒或是断后。如
果其他人不出错,那可能我的蹲守就是徒劳的。可一旦有人没有把追兵断干净,那我就能救同伴一命。所以习惯了,做
徒劳的等待,直到出现万一,射出必要的子弹。”
姚赖静默。
艾征看向姚赖,“等待,就是我的任务。也是你们的。等待本身,已经是全部的意义了。确保在需要的时候,会有一颗
子弹适时出现,救下你必须去救的人,就是这样。”
两个人后来都没有再说话。
自然也没有“敌人”出现。
演习顺利结束。两人各回各的地方。
只是有一天,姚赖突然问李赢,“政委,您当初是怎么爱上张护士长的啊?”
李赢惊惶,“你说什么哪?谁……谁……”
姚赖不正经地笑,“别紧张,就问问。不管您说什么,都就我们俩知道,保证不传第三张口。”
李赢咳了两声,陷入回忆,“当初她给我扎针,技术实在太滥,太滥!自己却不知道。我后来见针就怕,就是被她扎出
了阴影,可她还一直觉得是我胆子太小。其实,要是别人扎,我还真是不怕,可就不知为什么,那时候就好几次都落到
她手里……她笑我胆子小,我背后里埋怨她技术滥,可还是不知为什么,她技术那么滥,我还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往军
区医院跑,等着被她嘲笑一个兵还这么娇贵。嗨,发现的时候,已经爱上了,到底怎么爱上的,鬼才晓得。”
姚赖看向他,“现在也是吗?”
李赢很认真地回应,“这是记忆里很美好的一段。可记忆就是记忆,再美好也赶不上家里老婆烧得饭。”
姚赖低头想了一下,“也就是说,还是会忘的,是吗?”
李赢点头,又摇头,“不是忘,就是过去了。很自然地过去了。哎,怎么突然问这个?”
姚赖吸了一口气,耸肩,看向天空,“没什么,就是最近老想起一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不过……会过去,
会过去就好,反正,想了也是白想。”
——END——
番外二:艾征X姚崃
首先要声明,这段故事的发生应该是距离“现在”好多好多年以后了。
所以开场的第一句话应是:很多很多年以后……
艾征退了役,放弃了原本他应该得到的职位,回到家乡,在一所大学的附近开了一间不算大的酒吧。
当时很多人都问,为什么艾征要放弃军队里无限美好的未来,而要退役去做那种实在看不出有多大前途的酒吧业主。艾
征没有答,也不想答,林郁帮他解了围:“人各有志”,于是别人也就不再问。
走出利刃的时候,很多人来送。
可是没有莫北,他比他更早地退了役;没有徐曼,他被派了去挑选新兵;没有程绪,他以利刃总指挥的身份前去首都开
会;没有林郁,他在利刃却没有来。于是也就再完满不过。
艾征想象得出林郁站在办公室外目送他离去而面无表情的样子,多少年来,哪怕不是最亲近的人,可林郁却一直算得上
是最了解他的人。林郁知道,他不喜欢被人迎来送去的样子,好像他就此走出这里,便宣告了一切的结束。
因此没有这些人送,艾征反而感到畅快。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急急慌慌地趁了徐曼不在时离开,因为实在不想重演莫
北离开时被徐曼抱着狠哭一气的场景。
他会忍不住想要爆掉徐曼的脑袋。
回到家后,酒吧很快被开起来,可面积不大,来往的客人也不十分多。艾征自省,这大概实在是因为他选错了地方,这
个附近都是学生,很少会专程进酒吧这种地方喝酒,顶多也就偶尔会有几个小情侣过来浸淫一下气氛,而专门想要喝酒
的人也绝不会跑到大学附近来找地方。于是他的小酒吧也就一直门可罗雀,维持着每天十来个客人勉强支撑的状态。
不过艾征却也不愁,如果是为了别的什么,他根本就不需要退伍。其实,现下的这种平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东西。
他跟林郁一样,他们对英雄主义的感受都太过迟钝,以致根本无法从身旁赞誉的声音中获得对于杀戮的心安理得。只是
林郁更加坚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便把罪孽当成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他却不能确定,是否自己救下的生命就
真地高于他毁掉的。
程绪无数次无奈地说他选错了职业,他应该去念哲学而不是来当兵,所以艾征最终决定要放弃当兵。可他也不会去念哲
学,他怕越加思考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哲学是真正勇敢者的游戏,他不是,所以不玩。
不再需要每天的训练,他终于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可他却发现自己总是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时便先行醒来。最一开始的时
候,他总是睁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直到阳光透过没有遮掩的窗户射疼了眼睛。
后来,他开始跑步,天还不亮便起来跑,想要跑到筋疲力尽,却发现似乎是从前的训练太过到位,竟然是自从退役后便
再没有过体力耗尽的感觉。
可尽管如此,渐渐地,他的生活仍旧平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