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猎夜
边城柳,失了烟雨色。
青墙白瓦的院落内,身披铠甲的英武男子放下手中的剑,将站在一旁的四岁男孩扛在肩头。
“刚才的剑式静儿可是全部记住?”
孩子安静的点点头,小手却紧紧抓住身下冰凉的铠甲,将绵软的的小身躯埋在男人怀里。
一声长啸划破长空,墙外碧蓝高远的天空,鹰隼从天边盘旋而现慢慢变大。男人让孩子靠在他身上看着那只鹰自由的展
翅在院落上空。男人的身形冷峻伟岸,带着说不出的风霜与雷霆万钧的气势。
“交代你的人和事绝对不能忘记。若是有一天可以重返战场,别忘了让这枪法从新发扬光大。”男人威严的说着,却已
经明白,这孩子的一生注定要和自己一样不能自主。重返战场,这个他无法完成的梦想在这个小小的孩子身上也是如此
渺茫无望。
“对不起,静儿……”低沉沙哑的声音带难以察觉的慈爱与愧疚。
孩童看向那只鹰,用清凉雏稚的童音道:“静儿答应爹爹,无论将来时局如何,定保他一生平安。”
箭矢破空的声音打断两人的思绪,那只鹰应声而落。
皇族御用的金色箭尾溅上点点猩红,从未及收拢的羽翼下斜插入喉。
那是跟随将军戎马一生的爱鹰。
府邸外一千骑兵森然而立。日过正午,吱呀的门声响起,随着朱红色大门打开只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带着一封朱漆金边的
赦书走出。
再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四月飞絮正是落花时节。
定昭十二年,燕国三王子慕容泓恪率十万铁骑攻蓟城,朝野震惊。大宋四皇子赵琦忻临城督战。月逾城破,杀赵琦忻于
城下,国危。
胡马踏飞花,惊了天朝梦。
时人叹曰:若飞将军尚在,何至胡虏狂妄如斯。
所指飞将军,正是十三年前于蓟城自尽的大将军李勖。
定昭十四年,宋国都城,黑云压城,慕容泓恪五十万大军压境。
慕容泓恪傲然立于马上,浑身是掩抑不住的王者的锋芒:不着寸甲,手中樾剑寒光逼人,绣着银龙的黑衣血染成暗红,
身后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仰望苍穹,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瞳里没有一丝悲悯,只有嗜血的疯狂。
身后是伴他征战天下的龙,越,非,花四大将军。
金戈铮铮,骏马嘶鸣。所有军队列队整齐,蓄势待发。浑身掩抑不住狂暴的野性气息。
曾经天下三分。
大明天下冷姓为皇,冷骁然以皇子之名,为明朝打下一壁江山,功封楚王。而今胞弟冷幼吾即位,得楚王扶植,分天下
之一。
大宋先皇励精图治,也曾创下数十年天平盛世,怎奈十四位皇子争权,外戚奸佞当政,多年内乱早已使大宋千疮百孔。
北方草原各族混战,慕容家族首领之位名存实亡。草原本就不重纲常,强者为王,燕主慕容齐更是为保王座不惜与亲生
子互相倾轧。有放牧小儿歌曰,宁为乞丐子,不做慕容狼。杜鹃生十子,不做一巢飞。
血缘淡漠,竟冷血无情至此。
三王子慕容泓恪天赋将才,成年后夺得军权。练兵百万,死士千人,一统北方,慕容家重新成为草原上惟一的霸主。
次年,慕容泓恪挥兵南下,直取宋都。
而今兵临城下,燕要宋亡,易如反掌。
宋国朝堂上。圣上赵成宗久病不朝,周皇后垂帘听政。
金色的丝帘后,宽大的紫红色朝服绣着龙凤呈祥,浓丽粉黛下,一张妖冶的面庞带着精心描画的红妆也掩盖不住的韶华
不再。她在后宫多年的争斗中终赢了后位,怎奈,得了权势却失了天下。
坐拥一国之大,却只有一隅,尽失八荒。
且战且和,皆不由己。
“皇兄,如果我自幼习武,是不是就会帮得上你打天下?”二十岁的皇子赵桓微望着太子桓瑾,眼里隐隐透着不安。
“有你五哥和我,不会有事的。”太子摸摸九殿下的头,喃喃道:“国亡岂在一夕之间……”周皇后滥杀忠良,为的只
是扶植身为二皇子的儿子桓瑜登上帝位。
在权势的相互倾轧中,大宋早已名存实亡。
太子低头看着那个被自己保护很好的羸弱的少年,笑笑说:“小九以后如果离开皇宫想做什么?”
“做个游历江南的浪子。”
瓷娃娃一样的孩子说着青涩稚气的话,太子桓瑾不禁失笑。
离开锦兆宫时,桓瑾微微叹了口气,不论怎样,皇子的命运是和国家的存亡是无法分割的。
三日后,宋都丰沂城破。赵成宗薨,周皇后自尽。
国破城降,皇子被俘,存亡只在旦夕间。
宋国请和。使臣送上降书顺表。跪曰:“宋主愿降,从此依附大燕,岁岁朝贡,但求一保大宋子民万全!”
军帐里,慕容泓恪只是冷冷说道:“本王,为一人而来。”
第二章:质子
赵桓微沿着漆黑冰冷的阶梯而下,在地牢的最深处看到了自己的几位皇兄。
二皇子桓瑜见有人来,略略抬起头来,他的身旁倚靠着十四皇子,那个十二岁的孩子只是在自己哥哥的膝头静静睡着,
脸色苍白。二皇子桓瑜看着桓微,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小九,皇兄在里面。若有机会就自己逃吧。”
赵桓微微微一怔:“我没事。二哥,你也好好保重自己。”
赵桓瑜笑了笑,叹了口气:“我原忘了,兄弟之间纵使再厌恶,也会在危难中相互庇佑……终究是我迷失太久。”
赵桓微点点头:“好好照顾自己和十四弟,他还小。”
太子桓瑾被囚禁在地牢最深处,赵桓微刚要走上前,交错的铁锁链挡住去路。
“是桓微么?”喑哑的声音从水的深处传来。
“皇兄……”看到水下的牢笼幽深不见底,那个在手心被宠溺坏了的孩子仿佛一夜长大:“桓微特来辞行。明日我将出
使大燕为质,保大宋一隅偏安,百姓万全。”
“糊涂!你知不知道亡国质子的下场!”
只道得势时高不胜寒,谁知一夕跌落便也是粉身碎骨。亡国贱俘,生死都不由己。尊严亦不复得。
赵桓微轻轻摇摇头,说道:“我自幼多病不好习武,读书虽多却不喜朝堂。现在也该是我为国家做点事情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