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头半天没说话，再抬起头的时候已是笑容满面：“我听了的，才没去找你。“
看着他明媚的笑容里搀杂的悲伤，如同看到站在康乐面前的自己，我心里一堵，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脚继续朝前走。
犹记得刚认识张聪的时候他就是笑着的，没有半丝忧伤，明媚得就像是清晨第一缕冲破黑暗的朝阳，把我沉闷的心照亮了那么少许的地方。就为这单纯的阳光，在我复读的那一年我和上高三的他成了有着特殊关系的朋友。
冬天的大排档周围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一进去热气扑面而来，把冬天的寒意挡在了帘外，烧烤的味道弥漫在鼻边。我找了个位子随便坐下，让张聪点菜。他也不客气，一口气点了五六个菜，几十串烧烤，一件啤酒。我忍不住朝他翻了翻白眼，他连忙笑道：“你回来这么多天咱们也没聚聚，这次我请，不醉不归。”
我看了他一眼说：“我不喝酒。”
“那就不喝。”他含笑说，没有半点因为我的语气不善而在意的样子，挥手把啤酒给退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蹦达，菜上来之后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他说得多，我说得少，我做的最多的就是在他兴高采烈说着学校趣闻的时候多吃上几口菜。他一个劲地往我盘子里夹东西，直到盘子满得都快溢出来了才停手，我看着小山似的食物好笑道：“你以为我是猪呢，吃这么多。”
他笑着说：“多吃点儿，看你现在瘦的。学校的伙食不好？”
我埋头苦吃，咀嚼的间隙含含糊糊地应道：“还行。”
“有红烧肉么？我记得你最爱吃那个。”
“有，不过没咱们这的好吃。”
“我……我闲着没事学着做了做，要不你抽时间来尝尝？”他看我抬头看他，脸一红，迅速低下头去，神色不安。
“哟！”我故意装作没看到他来回绞动的手，夸张地喊道，“那好！等有时间我一定去尝尝。”
他猛地抬头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笑容一直延伸到了眼底，灿烂如朝霞，直到十几分钟后，我站起来说“吃饱了，我去结帐”都还没散去。
“说好我请的。”他一下拉住我的胳膊也跟着站了起来。我看了看他拉我胳膊的手，又瞅了瞅他，不说话，他马上松开手笑了说：“那下次，下次我请。”
出了大排档夜班车也没了，自行车放在了酒店门口，只好走路回去。张聪仍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边，走到离我家还有一条街距离的时候，我忍不住对他说：“这么晚了，你回吧。”
“我……我先送你回家。”他垂下头嗫嚅着。我听他如此说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怎么都把我当女人，好笑的是说这么一句话值当着他脸红么，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回吧，我自己回家就行，离得又不远，没事的。“我放缓了声音说。
“反正也……不远，就送到家再回。“他仍是垂着头坚持。我忽地一转身迈开大步朝前走，走了好几步了还不见他跟来，回头瞪道：”不是送我回家么？还站着做什么？“
他霍然抬起头，惊喜地应了句：“哎！“
走到离家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我在一盏路灯下停住脚步让他回去，这次他没再纠缠，笑说了声晚安，临走前趁我不备，冷不防迅速亲了一下我的脸，还没等我脸变色就转身跑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孽，都是孽。我对别人好，别人不领情，他对我好，我却对他没感觉，唉……
“阿苏？“刚叹完气就听到有人喊我。我抬头一看一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竟是高毅。
“你怎么在这儿？“我心里一震，惊愕地问道。他走近笑了笑说：”刚下火车，想着先来看看你再回家。“他看了看张聪离开的方向自嘲地笑了笑说：“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没……我……他……“我结巴起来，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的情景任谁看了都不会想错，更不会把人高马大的张聪错看成女孩子。没想到，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出了。
“不用解释。我都明白，从我见你第一眼我就明白。“他打断我低声说。
我沉默不语，想不到我百般试探高毅的性取向没能试探出来，却在这么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清楚了。
“阿苏，你……你和刚才那人是……是什么关系？“高毅问得艰涩。我却回答得利落：”他？我同学。“
“不是你男朋友？“高毅的眼睛亮了亮。他这么直白的问话倒让我怔了一怔，随即摇头说：”不是，只是朋友。“
高毅的脸上有了笑容：“那……我回家了。“
他的跳跃思维我有点跟不上，等我跟上的时候话已经说出了口：“这么晚了，还有车吗？不如去我家，前面就是。“
他回头看了看我指的方向笑容更大：“这么晚了，就不去了。我给我妈说的今天晚上到家，我怕不回家的话她会担心。等……等过了年我再来找你。“
“年后我会去外婆家！“已对刚才说出口的话感到隐隐后悔的我马上接口道。
隐晦的拒绝让他的笑容淡了淡，却仍是笑着说：”那开学一起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