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的调查在这里停滞,他彻夜难眠,开始在基地里到处乱晃。
凌晨三点,他屋子里的灯还敞亮着。
勾陈走进来关了大灯,给他开了一盏护眼的小灯,说:“虽然你还年轻,但也并不需要这么拼命。”
飞廉眼睛里都是血丝,抬头问:“真的就没有一丁点留下来的可能吗?”
勾陈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说:“我听说你的兄长是那位少将。”
飞廉看着勾陈,迟疑地点了点头。
勾陈道:“那你应该知道少将查看资料的权限在那里。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基地的权限和少将是等同的,而先生的权限要比那更高一等。”
飞廉道:“这是……什么意思?”
勾陈没继续说话,只是打了个哈欠,道:“你也早点休息吧。”便默默地离开,顺便带上了门。
飞廉消失了两天。
再出现时,他戴着口罩和帽子,进到屋里跟勾陈打了个招呼。
勾陈看着他的样子,好像已经看出了什么。
飞廉问:“先生现在在这里吗?我看不见他。”
勾陈说:“先生正坐在沙发上,他在看书。你有什么事可以直说,我先告退了。”便退出了这间屋子。
飞廉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那块沙发上逡巡,就是死活看不到一先生。
一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啪地将电视机给打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飞廉才意识到电视机被打开了,他于是明白一先生确实就在这个房间里。他坐到了他的对面,开口说:“我知道了,特勤处有一个机密级别的编制,叫做秘术师。”
一先生慢吞吞地翻了一页书,说:“反正我说话你也听不见,那我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飞廉也确实没有在等待他的回复,而是继续说道:“先生,你的权限已经是系统当中最高的了,但仍然无法得到关于林可霜的消息,对么?你为了找到这个林可霜做过很多努力,甚至不惜亲自去到罗山精神病院里去。按道理来说,对于一个可有可无的线索,没必要会做到这种地步,但是你偏偏却很执着,这说明林可霜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但这又是一个矛盾之处了,因为你对林可霜却几乎一无所知。甚至朱见深虚构了一个林小姐出来,将别人的故事生搬硬套,你也无法分辨出那是不是你要的林可霜,所以你冒险留在了罗山精神病院。”
他说到这里,一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飞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我有一个猜想。我觉得你和我一样,也有这个猜想——那就是你失去过一段关于林可霜的记忆,很可能也是被人催眠。这个猜想让你觉得林可霜更可能和催眠术相关了,所以你非得和朱见深对峙不可,你一定要搞明白朱见深手里的催眠术是不是有对你出过手。我甚至觉得你很早就怀疑过朱见深了——”
一先生“嗯哼?”了一声,将书合上了。
飞廉说:“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想。但是,我能非常确定一件事——你也在找解除催眠的办法!”
一先生挑了挑眉毛,又坐了回去,重新将电视给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室内依然死寂。
飞廉站在那里,意识到了不对:“我刚才猜错了吗?”
一先生双手抱胸,坐在原地翘起了二郎腿。
飞廉皱起了眉头,回想自己的话,又说:“至少我前半部分肯定没说错。但后半部分有件事我猜错了……你的猜想和我不一样吗?还是你已经知道林可霜是怎么回事了?不,不对,你要是得到了线索,现在肯定已经走在了去找林可霜的路上,所以你还是没有线索。但是……”
他安静地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在找一个足够优秀的催眠者?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就是为什么朱见深死了以后你反应这么大,因为你之前想要让他帮忙挖掘你记忆里残存的……对于林可霜的印象!”
一先生终于又笑了,他鼓了鼓掌,然后意识到飞廉现在听不到。
于是他站起来,走出门去,对外面偷听的勾陈说:“喂,给里面那小子打通一下任督二脉。”
勾陈无奈地走进去,见到飞廉一脸茫然地转过脸来。
勾陈说:“飞廉,秘术师是一种很麻烦的职业。你听我说完,就能明白一些。”
飞廉点点头。
勾陈说:“你相信知识就是力量吗?”
飞廉想了想,点头。
勾陈说:“那么现在给你一条推广定理:越少有人获得的知识,就能代表越强的力量。这应该很好理解,就好比全江湖都在抢的辟邪剑谱,如果只有一个人练,他就是天下第一;但如果人人都在练,那人人都不入流。再比方说考试,只有一个人会做最后的大题,他很可能就是状元;但如果人人都有足够的知识去做完,那么大家都只是普通学生。”
飞廉再次点头。
勾陈便道:“很好,现在换一个表述方法,秘术师第一法则:一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它的效果就越强。”
(卷一·第一法则·完)
【二次死亡】
第13章 秘术师组织
几天后。
飞廉早起刷了个牙,走到餐厅里面坐下。
一先生已经坐在主位上,正在慢条斯理地切他的荷包蛋,蛋黄流了一餐盘。看见飞廉进来,说:“哟,早上好。”
“早上好。”飞廉拉开座椅坐下。
“……”
一秒钟后,飞廉骤然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先、先生!!!”
一先生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和鼻子:“我应该没有变成外星人吧,干什么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
“不、不是,我已经……至少七天没有看见过你了!”飞廉无比震惊,“发生了什么,催眠突然失效了吗?还是你用什么方法解除了它?”
一先生咳了一声:“你记不记得昨晚勾陈走进你的房间给你讲故事?”
飞廉听到这里,想到昨晚一不小心睡着前和勾陈的尬聊,头上顿时冒出了一排点点点:“难道说,先生你把催眠的秘术交给了勾陈先生,然后勾陈进来再次催眠了我,解开了朱见深在我身上留下的催眠?”
“不是,小同志,麻烦你仔细算一下。”一先生恨铁不成钢地用自己的餐刀点了点飞廉,“朱见深催眠你的时候,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是他一个人。而之后知道的就只剩下我一个,如果我把它扩散给勾陈,就变成了两个人。”
“……它就会减弱,不可能对抗朱见深留下的强大效果。”飞廉喃喃道,“那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以为我要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你,直到我们能找到别的方法……”
一先生说:“朋友,你知道递归吗?”
飞廉:“???”
一先生叹了口气,怜悯道:“傻孩子,我还是直接告诉你答案吧。昨天我催眠了勾陈,让他进去给你讲故事了。”
飞廉顿悟:“原来是这样!竟然还能这样用!”
一先生咬住了自己的荷包蛋,含糊地说:“多亏了这个秘术这么好用,用完还能清除勾陈的记忆哈哈哈哈哈哈哈……”
飞廉又想起昨晚的事情,脸色陡然一变:“这么说,昨晚勾陈先生讲的黄色段子……都是出自先生你的手笔吗!!!”
一先生停顿了一下,接着眼神就飘走了:“今天天气不错啊。”
飞廉:“……一!先!生!”
这时候,勾陈进来了,还牵着某个自闭症小男孩——乐乐。
他将乐乐端正地摆好在桌上,然后开始给他喂饭,就像以前精神病院的护工做的那样。
一先生和飞廉齐齐看着这边堪称温馨的场景。飞廉小声道:“你们决定将乐乐也养在基地里吗?”
“我没有。”一先生立刻矢口否认。
勾陈抬起头说:“先生们,首先感谢你们带回来这样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但我必须告诉你们这是一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行为,无论从年龄上还是心理上,乐乐都不适合被一个普通家庭领养,现在又不能简单地回到某个福利院。所以,一先生,请你把脸转回来正对我——对,没错,现在抚养他就是你的责任。”
一先生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委屈地说:“凭什么!这明明是夫妻双方共同的责任!你怎么不让飞廉去给他换尿不s-hi?!”
飞廉顿时比他更震惊:“先生!你在开玩笑吧,这孩子也不是我弄出来的啊!而且他今年都八岁了根本不需要尿不s-hi,你的育儿知识到底是贫瘠到了什么地步——”
一先生马上转向勾陈道:“你看,他有着比我更丰富的育儿知识,所以他才是乐乐最合适的抚养人。”
飞廉:“……”
于是勾陈说了句公正话:“先生,你就只会欺负飞廉了吧。不管怎么说,乐乐现在是记在你的名下。”
飞廉简直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