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思想上很想做君子,但魏主任最后还是屈于本能,做了行动上的小人,横着脖子躺到靠外一侧的床上。
睡了七八年的单人床,忽然挤了两个身高都不容小觑的大男人,顿时拥挤不堪,翻个身都得胳膊肘碰胳膊肘。
栾舟并不知道魏南风在别扭什么,在他看来,小魏主任就是个雷打不动的钢铁直男,即使自己再有想法也掰不弯的那种,如果乱搞说不定还会被念紧箍咒——关于如何正确引导青少年x_ing取向问题。
所以,他心无旁骛的合上眼,魏南风在旁边比吃了褪黑素还管用,助眠效果惊人,不一会就打起了均匀的小呼。
魏南风凝视着他的睡颜,忽然有点哭笑不得:小同志对他可真放心啊,“我家大门常打开”的把他迎上床,还睡得这么没心没肺,丝毫不担心被趁虚而入。
“我大概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叹了口气,魏南风把心猿意马的思绪收一收,替栾舟盖好被子,蹑手蹑脚的下床穿鞋。
“哔哔”一声,桌面上的笔记本弹出一条新消息,魏南风赶紧回头看栾舟,见他依然睡得如同一条玉体横陈的死狗,松了口气,准备把电脑关机,免得他走后再吵到小同志睡觉。
可看到屏幕那一刻,握住鼠标的手突然不听使唤了,
“一眼,就看一眼。”
能在深夜发消息的,无外乎父母、老铁和暧昧对象,栾舟平时几乎不跟别人来往,会是谁呢?魏南风决定小人做到底,手贱的点开了右下角跳动的小红点。
一条微博新回复:这次真失望透顶,原先别人骂你的时候我还帮你说过话,说推理故事就要留悬念才有意思,现在真的从日更变缘更了,看来写手真不能宠,你拿他当宝,他拿你当Cao。算了,取关再也不见吧,祝你早日凉凉!
魏南风看的一脑门问号,哗啦一下把私信列表全点开了。
“断更也不提前请假,真拿自己当大大了,十八线小透明,故事逻辑硬伤,漏洞百出,当个如厕读物看看就罢了,作者本人真不能粉,人品烂臭!”
“扒了一遍所有微博,从15年就开始写文了啊?评论不回,私信不看,这么高冷当然留不住读者,活该一辈子小透明。”
这还是说的比较客气的,剩下几条全是直截了当的“取关!”“辣j-i!”之类的,一个个用词之恶毒简直触目惊心。
栾舟的推理短篇一直是一天一发,真相到第二天公布,现在十二点都过了,不仅没有更新,连前天的凶手也没揭晓,各位等候多时的粉丝顿时炸了,这部分粉丝大多都是奔着悬疑推理来的,从来没看过栾舟从前写的j-i汤文,小随笔,网络写手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屏幕对面一个供人消遣的写作工具,只负责无休止的产出,不需要像正常人一样拥有日常生活。
魏南风起初还想着一条一条删除,别让栾舟醒来看见。后来局势愈演愈烈,连好多未关注的人也来轮番轰炸评论区和私信,美其名曰“默默关注你好久,但你今天的做法太让人失望了。”
“不是,大哥你谁啊…真是cao了!”
隔着一条网线,人们的喜爱被无限放大,恶意也被无限放大,网络就像一个架空的虚拟世界,人们游走其中,可以空口无凭的高谈阔论,可以把高高在上的政治领袖拉下神坛,键盘就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冷言恶语,杀人无形。
哪怕在现实中,臆想中的西装革履可能是天天瘫在沙发上吃薯片的死肥宅,呆萌萝莉可能是校园霸凌的女魔头,但没关系,披上马甲,大家一切照旧,反正口出狂言又不上税。
魏南风出离愤怒了,点拉黑点的手疼,一时没忍住,挑了条尤其过分的回怼了几句,对方居然秒回,看来键盘侠也是有职业cao守的,起码人家能24小时不间断守在电脑前,一张不分青红皂白的嘴,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喷。
魏南风怼完就拉黑,不给对方任何反攻的机会,一连回复了四五条,总算长舒一口胸中恶气,把栾舟的微博主页净化的干干净净,好多条下面,只剩一条置顶热评,来自手机用户xxxx:大大,今天想听什么睡前故事呀~
魏南风看着栾舟回复的“滚”或者“呵呵”,傻笑了半天,笑完大概觉得真有点傻逼,搓了搓脸,把刚历经一场混战的电脑关机。
回头看去,栾舟貌似做噩梦了,眉心有道很浅的皱褶,鼻子一吸一吸的,像只半夜饿了想吃n_ai的小n_ai狗。
魏南风把他踢到一边的被子重新盖回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拍着。
小时候每年放暑假,魏南风就回老家住一段日子,夏天晚上热的睡不着,n_ain_ai就把他抱到院子里,铺一张凉席,祖孙俩躺在整片星空下,一只枯瘦但苍劲的手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魏南风学着n_ain_ai的样子,如法炮制,果然奏效,栾舟蹙起的眉逐渐舒展开来,眉心的小沟消失了,光洁的额头在月色下白的发光。
他看了一会,轻叹一句:“今晚真是不用睡了……”
一室静谧中,一道特殊铃声突兀的响起,魏南风眼疾手快的按下静音。
确定栾舟没有醒后,他从一侧兜里摸出一只白色苹果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党宇
内容只有两个字:上钩。
魏南风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神色匆匆的离开小屋,踏入深潭一般的夜色里,掏出手机,按发件人的号码,回拨过去。
第一声还没响完,对方就接了起来。
“喂,老大!”
“啧!不是叫你们每次响三下再接么,万一有人窃听呢!”
“十万火急啊,刚才我去您家找您,您不在,才发信息的,这大半夜的您窝哪个温柔乡去了啊?”
“……再鬼叫给你嘴撕了,有屁快放,少打探上司的私生活。”
“嘿嘿,我开玩笑呢,老大您心虚什么呀。——刚大哥接到消息,还是一个月前那个大佬顾客,他又申请了,看来这婚是非离不行了。您最近赶快抽时间去面谈吧,人家指名道姓要您做‘代表’,说只要能说服他老婆离婚,报酬您只管开价!”
“党老二你能不能专业一点,我是治疗师,不是江湖神棍!只能负责家排疏导,不能催眠他老婆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嗨,瞧您说的,我就一粗人,您就凑合一听,反正有钱赚的活咱就试试呗。”
魏南风深呼吸了一大口,决定不与傻瓜论长短,“行吧,先把当事人资料发过来,越详细越好。”
“得嘞!现成的一手消息,据说这大老板祖上是捞偏门的,做的都是见钱不见脸的生意,到他这一辈啊,明面上经营一家赌场,实际里头干什么的,您比我清楚。”
魏南风冷笑一声,党宇向来爱夸大其词,他早就习惯了,根本不当回事,不屑道:“这么号人物姓甚名谁啊?快说出来吓死我!”
“资料发给您了,名字…我不太清楚,姓倒是挺特别的,哎哟那字念什么来着…哦对!姓栾!”
握着手机的手一僵,魏南风愣成一根人棍,几乎同时,新邮件进来,他颤巍巍的点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这人的长相与跟他朝夕相处的小同志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五官棱角更尖锐,眼尾也有几缕不安分的细纹。魏南风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揣回肚子里,“就知道不会是他。”
两人的气质浑然不同,都是一张谁也不鸟的厌世脸。栾舟只是在保护壳外面裹了一层嚣张气焰,就像刺猬的刺,你如果真心想拥抱他,他就立马翻个身,四脚朝天的把肚皮露给你。而这个中年男人,眉宇间透露的却是一股浓烈的杀气,拥有生意人特有的精明,金钱至上和唯利是图的包装下,是一颗蛇吞象的野心。
“栾东洋?”
魏南风关掉邮件,手指一下下点着屏幕,许久,给党宇去了条短信:
叫老一老三收拾行李,明天一早,飞澳门,钓鱼。
作者有话要说: 澳门副本开启~
☆、第 23 章
五一路上空私拉乱接的电线把清晨的天空割的四分五裂,单层窗帘根本挡不住紫外线的猛烈攻势,小平房被晨光晒了个透。
栾舟揉着惺忪睡眼,骨涌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一本满足。
魏南风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半夜他睡着后走的,栾舟摸了摸身边空空的床榻,撇撇嘴。
“睡一觉就走,无情。”
今天并不是休息日,劳苦大众一大早就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批着成堆的文件,打着做不完的报表。
五一路办事处的成员们已经热火朝天的议论了小半上午。
“这是这个月小魏主任第二次旷工了吧!”
“可不是嘛,诶?小栾咋也没来啊,不记得他请假了啊…”
“诶诶诶,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在夜市摊碰见他俩呢,俩人说说笑笑的,好像还往后街走了,我都没好意思上去打招呼。”
“黑灯瞎火的跑到后街去?乖乖嘞,你还怪有眼力见的,怕坏了魏主任好事啊!”
众人皆一脸心知肚明,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魏南风的终身大事是诸位五一路人民的心头病,原来不知道的时候,给他介绍大姑娘小媳妇。现在知道人家喜欢小伙子,又纷纷替他观望起来,最近栾舟跟他们的小魏主任走的挺近,妈妈桑们暂时封印的八卦之魂开始蠢蠢欲动,稍有点风吹Cao动就十分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