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巴交的男人连滚带爬到柜台下面,一股腥臊的味道在空中散开,裤裆已经洇s-hi一片,他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旁边躺着数十具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身着银行制服,有的只是来办理业务的顾客,他们脖子上都豁开一道血口子,身体已经僵了。
光头男人拎着沾满鲜血的砍刀一步步逼近,金属摩擦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异响,狰狞的疤痕从男人眼角一路爬至眉峰,笑起来就像一条蠕动的蜈蚣。
“下一个,该你了。”
☆、第 41 章
“啊——————”
警车还没停稳,一声凄厉的惨叫就从大厅传来,几欲刺穿人的耳膜。
宋佛手握在门把上的手瑟缩了一下,姚健谈已经像一发离弦的箭一般s_h_è 了出去。
“你等——”
宋佛手本来想说你等等大部队,但已经来不及了。
警队方才路过夜市一条街,到处是喝醉酒耍酒疯的年轻人,看见警车非但不让道,还故意过来堵路,一群人吆五喝六的,仗着人多势众拉起一道人墙,拍着车门哈哈大笑,“警察叔叔呀,这是上赶着给哪位领导家送钱去啊,还得等摸黑,拿着群众的血汗钱不干正事,真不要脸呐。”
宋佛手肺都快气炸了,一拉车门准备下去揪住这些自以为是的木奉槌狠狠抽几耳刮子。姚健谈赶紧按下中控锁,阻止了他:“佛手,救救救人要要紧。”
宋佛手狠狠一拍大腿,忍了。
其他同事的车还都被扣在后面,只有他俩这辆打头带路的小轿车一骑绝尘,闯关成功。
所长有令不许鸣笛,所以当他们杀到银行门口时,里面的人并无察觉,一个光头刀疤脸正提着一个圆滚滚的男人往自动取款机上撞。
男人的脑袋像颗泄了气的气球,被撞的凹进去一块,浓稠的黑血从创口喷出来,本来窝窝囊囊的一张脸,霎时增添了几丝恐怖的气息,显得些面目可憎起来。
宋佛手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片刻失智,脚下慢了半拍,姚健谈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冲过去了。
他像组队游戏中第一个跑去攻塔的r_ou_盾,勇敢且智障,速度快血厚有什么用,没有攻击力还不就是个拖进度条的?
可这个小结巴好像没什么自知之明,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主角光环附体,一定能来个干脆利落的杀一儆百。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姚健谈像一颗蘸s-hi了引信的□□,连个火花都没来得及呲出来,就听到一声闷响。
“噗呲——”
一道寒光从他的背部闪现,随后是慢慢洇出的红,像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开在淡蓝色的警服上,红的艳丽,夺目,甚至有些刺眼。
宋佛手的目光好像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里,避无可避。突然,视野里的画面极速翻转,姚健谈仰面倒了下来,胸口上垂直立着一把沉重敦厚的西瓜刀,刀刃上没有槽,拔不出来,血就顺着刀尖和皮r_ou_相连处一层层往外渗,染红了左臂的警徽。
他艰难地偏过头,脖颈发出机器人一般咔吧咔吧的响声,宋佛手想提醒他,朋友,这是长期做电脑前工作落下的颈椎病,这次任务回去我给你上点膏药,好不好?
他不知道问出口了没有,反正姚健谈没有回答。
“佛手,让队里多派点人,一定要把人质救出去。”
这是他人生中说的第一句没有结巴的话,也是最后一句。
四面八方涌进来的人声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充斥在宋佛手周围,他手足无措的站着,感觉自己像被套进一个玻璃罩子里,有人跟他说话,有人拉他走,他茫然的看着他们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失去知觉前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满地血红。
这次追捕行动以实习警察姚健谈的死亡告终。
宋佛手揉了揉眼睛,表情有一瞬裂开,“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他们告诉我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魏南风转身凝眉:“什么意思?”
“这件事后,我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星期,期间一直处于断断续续的昏迷状态。”
“我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同事们健谈怎么样了。”
宋佛手的话音突然顿住,好一会才继续道,“他们说健谈死了,是死了,不是牺牲,你明白吗?不是因公殉职,而是…玩忽职守,激怒了逃犯,自己被捅死,还连累了十几名人质。”
魏南风双眸一凛:“说明白些,怎么会这样?”
“我也想问啊,我也想知道怎么会是这样,他们每个人都告诉我因为姚健谈自不量力,擅自行动,跟逃犯沟通时进行言语攻击,导致逃犯一怒之下杀害了所有人质,连同他在内。就连报道上都是这么写的。”
“可我当时就在现场,事实真相根本不是这样,那个人质那会已经撞得没人形了,健谈如果不扑过去救人,他马上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不仅如此,健谈还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困住逃犯,为大部队拖延时间。”
“可是…怎么会变成他们口中那样呢…好像人质的死都是健谈的错…”宋佛手把脸埋进胳膊里,“都怪我,如果我当时坚持一下,没有晕倒,他们是不是就不能颠倒黑白了?健谈是不是就能被封为烈士了?”
“他本来就该是烈士啊,怎么会…怎么会是擅自行动、玩忽职守呢……?这帽子扣的太大了啊。”
栾舟不忍的背过身去,旁观者永远是看的最清的,但真相往往太过残忍。
这还不够明白吗?因为是国际会议期间发生的大新闻,派出所不可能压下去不报,那么,为了抱住更多人的乌纱帽,只能把责任全推到一个人身上,而这时,恰好有个合适的替罪羊,死无对证,口不能言,拿他开刀不是正好吗?
“我后来去找过所长,他随意安抚我几句,说我一定是受惊吓过度,记错了,让我回去多注意休息。”
“我被迫停职在家,越想越不平,这是所长撺掇众人策划的y-in谋。我整理好陈词去了市局,想直接向上级领导告发真相,为健谈平反。——可市局每天有很多大案要办,根本没人有时间见我。我跟门卫闲聊时说明了来意,那老大爷吓得赶紧锁上门窗,并且告诫我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说这是发生在峰会期间的一桩丑闻,领导费了好大劲才压下来,以后谁再提起直接革职查办。”
“丑闻?一个警察为救人质牺牲怎么能是一桩丑闻?我细想,怪不得健谈连一场追悼会都没办尸体就被秘密处理了,他是孤儿,只有籍贯,没有家人,倒是帮他们省了不少麻烦事。”
魏南风想起那个曲奇罐:“那后来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尸首被送去哪的。”
“我始终没放弃上诉,市局不接见我,我就写投诉信,在网上发帖,那时互联网刚刚兴起,引人注目的热点新闻不多,我的帖子很快得到了广大网友的关注。”
“随着跟帖回复的人越来越多,还炸出不少当时目睹这件事的知情人,其中就有人说道,那天晚上,在警察赶到之前,银行里已经传出数声惨叫,人质在那时大概率已经身亡。
当第一队人,也就是我和健谈冲进去后,大部队后脚便到了,但一直守在外面,等里面彻底平静后才冲进去。当时就有人提出质疑,为什么警队要在外面守那么久才进现场。”
栾舟心道:让手无寸铁的实习生打头阵,自己在后头当缩头乌龟。人质救活了全队立功,没救活他也能全身而退,随便一个属下不服从命令、擅自行动就能把责任一推二五六,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啊。
“他们既然早就来了为什么不进来救人?这种情况下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难道不是第一要务么!”宋佛手瞠目欲裂,握起的拳头上爆出一条条青筋。
魏南风搓了搓鼻尖:“可能在你们所长看来,保证自己的x_ing命安全才是。”有替死鬼不用的人才叫傻。
“随着社会上不少人开始重新关注这件事,也有媒体要求来采访我,我当时长期待业在家,就把记者请来了家里。”宋佛手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道。
“采访播出后,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哪怕出门买个菜,倒个垃圾,都觉得有人跟踪我。”
魏南风眉头一皱:“是发生了什么怪事吗?”
“有一天,我想去附近超市采买日用品,因为白天太热,就选择了晚上去逛。我从超市出来,刚拆了盒烟,就有人从后面捂住我的嘴,大概三四个男人,他们把我塞进了一辆面包车,还给我注s_h_è 了针剂,应该是镇定剂之类的,我瞬间脱力,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车大约开了快两个小时,方向是往城外去的。”宋佛手顿了顿,“他们把我送进了一家精神病院。”
魏南风和栾舟交换了眼神,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要斩Cao除根了?
“我被关在里面十年,直到三年前才逃出来。”
“起初,他们每天给我吃一种白色的药片,吃完我就会陷入半昏迷状态,这样浑浑噩噩的持续了几个月。我开始停止服用药物,护士给我喂药时,我就偷偷把药片藏在舌头下面,等她走后,再抠出来用桌角碾碎,一点一点撒在房间角落里,护工三天就会来打扫一次,根本发现不了。”
“我靠装疯卖傻逐渐取得他们的信任,护士开始让我和寻常的精神病一起出来活动,我尝试过往外传递信息,也尝试过和其他病人沟通,甚至偷了吃饭用的不锈钢勺回屋挖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