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在欢乐场等了一天,也没有看见温与怜来。
夜幕降临,欢乐场换了夜场,白天的大多项目都关门了,晚上只有旋转木马和景观区开放。
周寻卿靠在自己的车边上,抬头等着九点整的烟花。
而长水街56路32号危楼里,温与怜刚刚再次痛晕过去,浑身上下早已没什么好地方了。
当晚,周寻卿去找了温与怜,先去了趟网吧,没找到人,南郊福利院走了壮壮,他也不会去那,唯有那个温与怜很少提的家,他没去过。
到了地方,周寻卿艰难地打听街坊,加上自己半猜找到了一个紧闭着大门的房子。
门口有一袋新鲜的垃圾,周寻卿犹豫了一会,先打了个电话。
那头传来冰凉的机器音,他挂了电话之后,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动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敲了几下,往后撤着看了看前后左右。
这里没什么人了,许多人家的防盗门都结了蜘蛛网。
因为拆迁,大都电和水都停了,环境也不好,真不知道这怎么住人。
没找到人,周寻卿就走了,心底有股被放鸽子的凄凉。
与此同时,温怀酒贴着防盗门后,朝踩着温与怜手机的大伯点点头,大伯蹲下身,踢了踢躺地上软成烂泥的温与怜,轻声说:“没想到,你还有被朋友找上门来的一天啊。”
温与怜左手断了一根指头,无名指,正扭曲着形状贴在地板上。
翌日,周寻卿早早来到学校,待了一天没见到温与怜,下午课间s_ao动,几堆人高声谈论着某件事。
花梅委屈着脸,转头对周寻卿说:“周冰块,二爷是不是又出事了,那些人说他偷钱,偷到行政办公楼杨主任的抽屉里了,说是有证据。”
花梅眼里噙着水汽,他每次听到温与怜出事,都跟自己遭了罪似的,恨不得痛哭流涕一番。
因为丢了有一千多快,杨主任报了警,看了监控,加上温怀酒的指认,温与怜的罪名坐实,被除学籍,不仅如此,他可能还要被拘留。
周寻卿第二天才看到温与怜,他穿着黑色羽绒衣,帽子垮在头上,眼睛凹了进去,脸上有伤。
看到周寻卿的时候,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双手c-h-a进口袋,嘴唇冻得起皮。
当着全校的面,杨主任骇人听闻将此事重点说了一顿,特意将偷窃这种事列入十大不可犯之事,希望广大同学以此为戒,并处温与怜开除学籍的惩罚。
温与怜离开学校的时候也挺风光的,两个警察陪伴左右,处理了些事,随后被押上了警车。
作者有话要说: 大伯是贱人,我带头骂他
☆、讨伐
温与怜在局子里蹲了半天,就有人来交钱认领了。
出来的时候,周寻卿好好看了看他。
除了脸颊上有一块小小的烟创伤,没有其他殴打淤青。
可当周寻卿握他手时,不小心碰到了他那根断指,温与怜的眉毛微皱了一下。
他稍稍往后躲了一步,被周寻卿眼疾手快再次握住。
“周末我去你家找你,你那时候在家对不对。”那别扭弯曲的断指全然变了形,周寻卿的心如同在滚烫的水里过了一遍,只一点,就痛彻心扉。
他没有进去,他甚至想到当时温与怜可能就靠在门后,一门之隔,细细想来,那是人生走马观花回顾过去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
他可以伸出援手的,但他没有。
外面天寒地冻,靠北的地方,一点小风都是刀子。
温与怜鼻尖通红,眼睛里全是血丝,干巴巴地黏在眼球上,僵硬似木偶。
周寻卿看着他就觉得心疼,一抽一抽的,每呼吸一口都疼。他朝温与怜伸出手,说:“温与怜,跟我走吧。”
温与怜没有说话,周寻卿勾着他的胳膊,轻轻将他带离警察局。
周寻卿将他带到自己家里,开足了暖气,打电话叫来了医生。
温与怜没有过多的反抗,周寻卿给他脱掉外套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剧烈反应,小挣了一下,就任他去了。
让周寻卿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强迫认罪只是将温与怜关在家里,等替罪成功,再将他放出来,期间不过恶语相向,小打小骂而已。
可毛衣领子下伸出一根手指长度的伤痕闯进了他的眼帘,周寻卿的呼吸都颤抖了,他扒着温与怜的衣领,不可控制地慢慢往下拉扯,动作不忍缓慢,想要看见表面下的伤疤,又害怕会让自己心惊。
上半身没有一块好地方,胸前腹部都是青紫的痕迹,腰侧有一道很深的勒痕。温与怜很瘦,立身在肩膀处可见一块凸起的秀气骨,只是现在,一边依旧可见那块骨头,但另一边高高肿起。
他的后背也未能幸免,大大小小的伤遍布全身,有新的,有旧的。
周寻卿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了,他已经没办法冷静下来,那些伤疤触目惊心,他根本不敢想这两天在温与怜身上到底遭受了什么。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深呼气,而后有些粗暴地握住温与怜的手腕,道:“谁打你的?你的爸爸,还是其他家人?”
温与怜从未向他说过家里的事,他从表面确实看不见任何问题,之前在他脸上见到的那些伤痕,只以为他是在外面跟社会上混混打架弄得伤痕,却不曾想过他可能正在遭受家暴。
温与怜抬眸冷冷地看着周寻卿。“不是我爸打的,他已经死了。”
虽然屋子里开了暖气,但是裸着上半身还是有些冷,他伸手拿过自己的衣服就要套上。
周寻卿一把扔掉他的衣服,气鼓鼓地进去我是抱了一床棉被出来,披在他身上。
“你不用大惊小怪,他不止一次打过我,只不过这次严重一点。”
周寻卿实在没忍住,语气硬道:“你就让他打?”
你打架不是挺厉害的吗,为什么不反抗。
温与怜怔了怔,道:“他是退役特种兵,我打不过他。”
“他是你的谁?到底是谁,凭什么对你动手,殴打未成年是犯法的,他知不知道!”
周寻卿有点气糊涂了,忘了如果能反抗,以温与怜的x_ing格早就破罐子破摔,哪还需要承受这些。
温与怜有点心累,被不眠不休折磨了两天一夜,他的精神困乏极了,什么也想计较,别人的关心他也不想理,只想一个人好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反正我念不下去书,省点钱,少遭罪。”
“什么意思,你是想息事宁人吗?温与怜你之前的硬气去哪了,被欺负成这样你就算了,你知不知道你过得越差,越将就,那些不在乎你、鄙夷你的人会更开心,更瞧不起你。”
温与怜没吭声,心想,要他们瞧得起自己又干什么呢,对自己又没什么好处。
温与怜起身径直往楼上走,走到半道回过头说:“周寻卿,求你件事,给我找个疗养院。”
他思来想去,还是将母亲送进疗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断了那边提供的不菲检查费,大不了,他累点,多挣些钱。
他说完就上楼了,也没看周寻卿气歪了的眼睛。
之后医生就来了,给温与怜做了全身检查,处理了伤口,并把周寻卿误当成家属,让其好好照看,不能出岔子。
周寻卿很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谢过医生,将人送出门。
回到卧室,温与怜几乎是全|裸,他的两条腿伤得也惨不忍睹,执拗不过医生,才不情愿将裤子脱下来给他检查,而后听着训斥任由其上药。
周寻卿坐在温与怜床边,心中有一股很强烈想拥抱他的冲动。
明明是个很强悍的人,却在不明之处,受了那么多伤,新伤旧伤,这些陈年累月积攒的伤疤在他心底住了多久?
不敢想,因为一想到,他仿佛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温与怜扒着束缚的铁大门,身后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渐渐将他吞噬。
“究竟是谁干的?”周寻卿心里积压着气,不问出来心里不好受。
温与怜沉默了会,说:“我爸的大哥。”
但知道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之前他为了母亲忍了下去,这一次替他儿子顶了罪,他和那个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寻仇也就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那个地方,我没打算再回去,谁干与不干,也没关系了。”
温与怜翻了个身想睡觉,半天又转回身道:“你最好不要找他麻烦,会将你牵扯进来,对你没好处。”
有人紧张他的感觉奇怪而又惶恐,他害怕被了解到过去,更害怕他人因自己而受伤。
这样的话,他宁愿一个人扛着,人的一生横竖是死,了无牵挂离开和心有牵绊还是不一样的。
前者坦然,后者不安。
温与怜睡着了,周寻卿在窗边站了一下午,无所事事。
所有不被人珍惜的都在等待一个珍惜他的人,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意义,比如人生旅途,走在路上,他身上的光恰好吸引了你。
周寻卿旁敲侧击还是按照温与怜的意愿,没有强行给他复学,学校那个充满魔鬼的地方,温与怜进去就是满身的伤痕。
他自己的宝贝自己都舍不得碰一根手指,凭什么要让别人作践。
周寻卿这段时间将温与怜照顾的很好,吃饭穿衣道出行时间都计划的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纰漏。
他还拒绝各种花式邀请聚会,安心待在家里照顾他的心肝宝贝。
对比之前周寻卿受伤窝家,周寻卿照顾人的本事比温与怜不知道好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