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芳Cao简单点头道,“或许我不能教会你,但我能教你。”他接过梁言韬手中空碗,往桌子上放下后,接着,便从怀里取出竹笛,伸手递给梁言韬。
“你先随便吹一段你会的曲子。”
梁言韬接过竹笛,轻笑道:“怎么,你收学生还要先考验一下他有没有资质拜师?”
连芳Cao摇头淡淡道:“只有先清楚你竹笛的水准,我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教你。”
梁言韬望了一眼做什么事都仿佛能第一时间找到最简单最准确方法的人,接着举起竹笛,开始吹奏。
梁言韬天资聪颖,加之又有擅于教学的良师,那首未取名的笛曲在最后的傍晚未花多时便被全然掌握。
次日一早,连芳Cao并未远送,他只在竹屋门边作别,未等梁言韬走远便折返入屋。并非说梁言韬有所流连,可当他出谷之际回首却未见相处多日的连芳Cao身影,心中隐隐有所失落。
所幸,离谷之后,梁言韬再无余裕费心在莫名所以的情绪之中。他耽搁多日,此刻归心似箭。而今圣情不怿,众皇子早已剑拔弩张,这正是五皇子梁文敬最需要自己的时刻。
——同样,这也是有人欲将他除之后快的时刻。原本梁言韬担心追杀自己的杀手并未远离,自己这一出谷,只怕将再次遭到暗杀,可与此同时,他更怕自己晚到京都一步便令梁文敬在用人之际筹措行展会更艰难一步。一路他也不敢绕路,只能警惕戒备着,快马加鞭,往风雨之都赶去。
出乎梁言韬意料的是,他这一路竟然异常太平。想要除他的人是而今最具权势的二皇子,二皇子派的杀手怎会轻易放弃?即便失了他的踪迹,只要在京都之外守候,自然有多种手段让他无法活着进城。根本来不及布置的梁言韬本打算硬闯,可结果,他顺利与接应之人汇合,并且一行太平入了城。
朝中动荡,顺利返回的梁言韬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得太平。他自幼生于苦心钻营尔虞我诈的环境,本已习以为常,不以为苦,可自从幽谷回来,却不时如羁鸟恋旧林,如池鱼思故渊,只是,梁文敬局势堪忧,梁言韬也无暇思索过多。彼时局势,五皇子一党在退无可退的绝路之上,到了不得不最后放手一搏的境地。
那是东风,却如于曹cao——
一直野心勃勃的北齐再次大军压境,志在必得。南梁可以派出的兵力莫说取胜,便是想抵挡一阵都如同螳臂当车。梁言韬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主动请缨。为了难得的兵权,为了能帮助自己从小暗自发誓守护的堂哥,梁言韬不能败,不能死。可他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做。
出发在即,重压之下毫无头绪的梁言韬出城散心,他不认为自己一旦澄清思绪,便能找到成功脱困的关键,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最终,他当真在城外找到了困扰他已久问题的答案。
那是城外一处山涧,忧心忡忡、心事重重的梁言韬为了疏解心情施展轻功踏上树枝准备掠过山涧去往对面僻静无人的深林,刚上树枝,便听见下方有孩童欢呼的声音,不断叫他“神仙哥哥”,“神仙哥哥”。
梁言韬下意识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正抬头看他,当看清他的面孔,男童立即失望地扁了扁嘴,对他道:“你不是神仙哥哥。”
梁言韬本无意多做理会,但眼见那幼童在这崎岖山路无人陪伴,心中终有道义让他无法立即离开。他纵身下树,耐着x_ing子问对方道道:“你家人呢?”
男童也不怕生,叽叽喳喳回答起来,“他们都在家呢,我偷偷溜出来玩。”说着,他又忍不住炫耀道,“神仙哥哥可以飞上更高的大树。”
原本梁言韬并未在意,毕竟他的武艺轻功算不上出众,有人能登上比他更高的树枝很是自然,然而,男童伸手指出的高度只怕当今武林无一人能做到。在一个孩子面前,梁言韬无意过多防备,想来他是露出了并不相信的表情,男童因为自己被怀疑而焦急地拼命为自己证实,“我说得是真的,那时候我差点从树上摔下来,神仙哥哥就那么噌的飞上来,救了我!”男童边说边比划动作。梁言韬眼见对方的模仿动作,不由心中一动。
那是连芳Cao独门轻功的动作。而如果是连芳Cao的话,以他那可谓冠绝天下的轻功,大概的确能做到男孩所指的高度。
“你说的那个神仙哥哥,长什么样子?”梁言韬在意地问道。
男童摇头回答:“神仙哥哥是戴面具的。神仙哥哥怎么能随便被人看到他的样子呢?”
“你是什么时候遇见神仙哥哥的?”
男童想了一下,道:“我记得,见到神仙哥哥第二天就是吃粽子的节日。”
梁言韬是在端午的前一天入城的。从来不出谷的连芳Cao在这一天同样在京都——这自然不是单纯的巧合。
在此之前,梁言韬早已好奇过当时自己一路返回,二皇子的杀手为什么未再追杀自己?此刻,他相信自己找到了答案。
那些杀手自然没有罢手,他们未能出手,因为他们在出手之前便被连芳Cao解决。
从小深居幽谷、不问世事的连芳Cao为了一路暗中护送梁言韬,竟独自来到如此遥远的都城。他为梁言韬如此花费心思,梁言韬能明白那是为了什么。因为,他同样能为梁文敬如此。
他想要帮助梁文敬实现后者的所有心愿。为帮对方登上帝位,他将不惜一切。
——所以,如果他是能劝动连芳Cao的人,他自然会说服对方为他们的这番大业出山。
新任命的大将军领命出发的时候,选择了大家看不透的线路。没有人知道他在途中绕到了一处无人知晓的隐蔽幽谷。
待梁言韬找不到路入谷的时候,他才想起连芳Cao曾经所说的,关于山谷有奇门遁甲之术防护的说辞,看来这阵法并无伤人之意,然而,它让梁言韬怎么走,都只能重新走回谷外。
梁言韬不由心中焦急,为自己或许压根见不到连芳Cao的状况,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笛声。
那不知名,却格外动听的曲子。
第10章 英雄如厕
偷盗未遂的大侠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那笛音依旧不知疲倦地萦绕在几乎整个风沙镇的上空。可能因为除了动听之外,并不嘈杂,客栈中那么多不好说话的江湖人物,也没有个人出来叫骂之类。王棋认为听着这不知名却格外动听的笛曲似乎更能有助于入眠。他脱了外衣躺到床上,准备休息。
然而,他没能顺利入睡。
这和笛声一直没有停无关。主要因为王棋听到了敲门声。敲他房门的声。
王棋起身披上外衣,打开门之前完全想不到是谁这时候来找他。接着,他在打开的门后看到了秦老板。
“你想要找到冯柏铭的尸体,对吧?”秦老板没让王棋疑惑太久,他直入主题道。
王棋打量向不知道为什么大半夜精神那么好的人,他在谨慎思索后试着点头:“没错?”
“那就跟我走。”
秦老板不容分说,这么一句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王棋哭笑不得地回身找到自己的靴子,然后赶紧施展轻功追上就那么一会儿已经走得相当远的秦老板。
“你不会是睡一半忽然梦到凶手将冯柏铭埋哪儿了吧?”王棋实在不明白这一出是怎么回事,才赶上,他便试探着问身边的人。
然而,秦老板专心致志地赶路,对于王棋半说笑的问题只不可置否地撇了撇嘴,看起来一脸的高深莫测。
正是月黑风高,若非秦老板不会武,王棋简直能怀疑对方正引诱自己到无人之处予以杀害并毁尸灭迹。当然,艺高人胆大的王棋心想:不入虎x_u_e焉得虎子。
最终,王棋没得虎子。
秦老板把他带到一片僻静树林,而非虎x_u_e。
“冯柏铭的尸体可能就在这一带,你得四处挖挖看。”秦老板如此说完便双手往胸前一抱。
王棋斜睨丝毫没有动手打算的人,他确认着问道:“我挖尸体的时候,你准备就那么站着看?”
秦老板装模作样道:“你好歹准备张椅子再请我坐下。”
王棋又想了一会儿。“我拿什么挖?”他问。
秦老板理所当然指了指他随身带着的剑,提醒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对此,王棋义正词严:“我的剑是用来对敌的,不是挖地的。”
“你来这里那么多天,我没见你用剑对敌过,只见你用它劈凳子了。”秦老板不假思索反驳道,保不齐他已经在这儿等了王棋好半天。
立即,王棋明智住口。
幸好他的剑和他一样能屈能伸。
剑法了得的王棋王大侠很快用宝剑将这片树林挖了个寸Cao不留。
他几乎挖遍了这片树林的每一寸,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秦老板轻描淡写指点江山,“你埋藏一具尸体,不想让人发现,你会只埋在很浅的地方吗?”为此,王棋又开始挖地三尺的工程。
体力劳动有助于更好的思考,隐约怀疑对方纯粹在折腾自己的王棋站在半人深的坑底灵光一闪。他抬头望向完全没动手却已经站累索x_ing倚着树看他干活的秦老板。
“你把账册藏了起来,是不是?”
对于这飞来一笔,秦老板神情不变,显然他早有所料,此刻不答反问道:“你若不是试图偷窃,又怎会知道我收起了账册?”
王棋无可抵赖,只能承认:“没错,我是想要拿到账册。”
秦老板装腔作势着摊手道:“所以,我自然把账册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