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远寄永世昭。
不知从哪年哪月开始,尚和城的街头就流传着这样一首童谣,不仅唱出了藤真的医术精湛,更歌颂了他的品德高尚,让此刻走在大街上的藤真,嘴角扬起了一抹浅笑。
来到百安堂,厅堂里早已坐着好些等着问诊的病号。病人们看见藤真出诊回来了,于是纷纷挤上前问这问那。藤真放下医箱,刚要准备一一作答,门口响起了一个声音:“藤少,我约了人打麻将,可否先给我看诊啊?”
说话的是城中富户王员外。藤真看了看他的脸色,还不错,想来他的肠胃应该已经调理好了。
王员外c-h-a队问诊的行为自然是引起了周围其他病号的不满,藤真刚要拒绝,只听王员外说道,他愿意以三倍的价格支付诊金。藤真听后不禁眼前一亮,计上心来,立刻请王员外进了内堂,一番望闻问切后替王员外开了药方,并将他送出门外。
这时一个身影引起了藤真的注意,只见他一个箭步冲出医馆,来到那个身影面前问到:“宫城大嫂,别来无恙啊,走得那么急,是去哪儿啊?”
宫城大嫂眼见躲不过了,于是回头尴尬一笑,说道:“回家而已,你那么多病人,我还是不妨碍你了。”
“慢着。”藤真硬生生的拦住了她的去路,说道:“上次的诊金,你好像还没有付清啊。”
“是吗?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下次吧。”说道最后几个字时,宫城大嫂的声音明显轻了不少。藤真见她面露难色,猜到她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于是便盘问了起来。
原来宫城大嫂的丈夫宫城良田因为嫌她小产之后脾气大,所以一气之下,拿了家里的银两去了城中最大的青楼——天香楼!不过,他倒不是趁着妻子小产期间寻花问柳,而是赌钱。听到赌钱,藤真心下一惊,暗暗思忖:要是宫城赌输了,岂不是自己的诊金又泡汤了?
思及此处,藤真二话不说,拉着宫城大嫂匆匆赶往天香楼,反正这天香楼里的人,他可是熟得很!
天香楼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藤真顾不得应酬老鸨桂姨和那些频频向他献媚的姑娘们,一个箭步挤到赌桌旁,放下一张银票,要求和宫城良田赌一局,输了,之前的诊金加上眼前这五十两银子都归宫城,赢了,他要宫城归还诊金并承诺未来三个月内不再赌博。
宫城倒也是个豪爽之人,当即应下,只不过他提议不赌番摊,而是赌天香楼后花园的池塘里有多少条锦鲤,大家各说一个数目,谁更接近,就算谁赢。
众人闻得有此热闹,纷纷跟随两人来到后花园,宫城看了一眼池子里的锦鲤,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脱口而出:“三十三。”
藤真心知他定是早就数过了,所以才会如此胸有成竹,不过他可不会轻易认输,他仔细观察起了池子里的锦鲤,发现水Cao下有一条锦鲤逗留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心念一动,对宫城说道:“我就说比三十三多。”
说完,他捡起一旁的木棍,对着水槽搅了一搅。果然,不一会儿,从水Cao下游出了好些小鱼。原来,藤真发现水Cao下的那条锦鲤肚子很大,猜测应该是刚生完不久,想不到,还真被他猜对了,一场赌局就此结束,不仅要回了之前的诊金,还逼得宫城良田不得不兑现他许下的承诺。
傍晚,藤真忙完了百安堂的事后回到御史府,发现自己的爹竟然来了。而且正和花形老爷切磋书法,看着这和谐温馨的一幕,藤真的心中别提有多温暖了。
记得他8岁那年,流落街头,快要饿死的时候,遇到了当时还是御医的藤真一贤。
那时,藤真一贤因为年过半百,膝下无子,于是便收养了他。这些年来,不仅让他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供书教学更是一点不差,这才培养出了藤真健司这么一个如此优秀的大夫。
虽然,藤真知道自己与父亲并非嫡亲,可是这么多年来的父慈子孝早已逾越了血缘的鸿沟。这不仅仅是因为藤真一贤对他的再造之恩,更是因为,藤真一贤理解他,体谅他。
事情还得从他15岁那年,与御史大人的独子花形透堕入了一场为世不容的爱恋说起。起初,他们也曾遭受过同学的耻笑,家人的反对,舆论的指责。可是他们并没有放弃,彼此坚定信念,相扶相依的走过了那段最痛苦的日子,渐渐的,藤真的父亲不再反对了,渐渐的,花形的父亲不再苛责了,可是当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花形却突然身染恶疾去世了。
花形从小就没了娘,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自从他去世后,藤真便觉得花形老爷的神志越来越模糊,似有老年痴呆的前兆。出于不放心,他恳求父亲让他搬进御史府,照顾花形老爷,也好借此缅怀自己与花形透的这场断袖之爱。
所以此刻,当他看到自己的父亲与花形老爷一同切磋书法时,他的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笑意,上前问到:“爹,世伯,聊什么聊那么开心啊?”
话音刚落,两位老人见是藤真回来了,竟争着抢着要回答他。
原来,花形老爷最近觅得一宝,一把由当朝“书圣”永野满题词的折扇。藤真上前,拿起折扇,端详了起来,风格尚算清润潇洒,法度亦算严谨,不过据花形老爷所说,这把折扇是他用八十两纹银从字画行里淘来的,这就让藤真不得不觉得这是个赝品了。
只不过,他知道花形老爷向来自视甚高,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花了八十两买了个赝品,丢了纹银事小,若是因为面子上挂不住而忧思成疾,那可就麻烦了。
打定主意,藤真说道:“不错,真是不错,不过,世伯,您看现在已经日落西山了,赶紧将此墨宝收起来吧,我们要准备吃饭了。”
花形老爷见藤真也说墨宝不错,于是喜滋滋的将折扇收好,然后拿着锦盒走进了房间。待他走后,藤真一贤悄悄的问儿子:“难道连你也觉得是真的?”
藤真一边整理医箱,一边说道:“爹,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是世伯他高兴。”
这一晚,吃过晚饭,花形老爷唤藤真来到他的房间,告诉他,自己明天就要出城去参加隔壁县张员外的大寿,一来一回可能要一个月时间。然后嘱咐了一些关于府里日常生活的事宜,最后将自己的钱箱递到藤真手中说道:“阿透的坟有些旧了,我已经关照过金记的油漆工去上漆了,这里是钱。”
藤真嗯了一声,接过钱箱时,却意外的发现钱箱的锁片坏了。
这一夜,特别宁静,藤真修好锁片后,坐在桌案边,就着明明灭灭,摇曳不停的烛火,翻出了花形年少时写给他的那本小说,虽然幼稚,却是情真意切。他反反复复的将这本小说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眼前隽秀的笔迹仿佛花形还在他身边一样。只是他明白,这样的感情,他再也不会遇到了……
第3章 相遇
第二天,花形老爷便带着他事先雇好的脚夫和他那把折扇启程了。
这个家,向来人丁不旺,花形老爷走后,家里就剩下了藤真、家丁伊藤以及丫鬟小莲了。
忙完了一整天,藤真将医馆的大门锁好,然后走上街头,寻思着是不是该去买点猪r_ou_,如今家里只有三个人吃饭,实在没必要铺张浪费,不如晚餐吃饺子,既方便又美味。正寻思着,不远处的一对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不是宫城良田夫妇?
看着如今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藤真不禁心头一暖,其实宫城良田并非那种不顾家的坏男人,不过是因为受不了他妻子的坏脾气才一时手痒去赌钱。如今看着他们恩爱有加的画面,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的,到时候,宫城一定会更加疼爱自己的妻儿。
藤真的善良是人所皆知的,开医馆收诊金是规矩,可是他懂得变通,懂得拉上补下,尽己所能,帮助他人。只是他从来都不曾想到过,他的这个优点竟差一点让他丢了x_ing命!
不知怎么的,自从花形老爷离开后,藤真的心里就一直萦绕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为了驱逐这种感觉,他拿起医术,正要翻开,丫鬟小莲走了进来,告诉他门外有一位公子求见,说是花形老爷让他来的。
藤真站起身,来到前厅,只见厅里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衣着朴素的男人。
男人见他来了,立刻自我介绍:“在下南烈,贵府老爷说有客房可以让我落脚暂住。”说完,便递上了花形老爷的那把折扇。
藤真打开折扇端详了起来,没错,扇子是世伯的,他合上扇子后,又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眼前的男人面容英俊硬朗,也无特别之处,只是这眼神过于凌厉,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不过,从他的装束来判断,应该只是一个普通跑江湖的,并不像劫匪。于是藤真问到:“我世伯还跟你说过什么?”
“贵府老爷说,我要在这里住多久都行,最好是等他回来。”南烈说道。
藤真心中虽然不相信世伯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样的话,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客气的问了一句:“可否请你讲讲你是怎样认识我家老爷的?”
于是南烈将之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他说花形老爷雇用的脚夫是个劫匪,他们将花形老爷骗到山上的土地庙后,抢夺了他的银两,正当他们准备一刀结果花形老爷的x_ing命时,他出现了,他将劫匪打退,救了花形老爷一命。当花形老爷得知他要前往尚和城办事,正愁没有落脚下榻的地方时,便主动将折扇交给了他,并告诉他自己的府中尚有几间厢房,可供他暂住。翌日,花形老爷继续赶路,于是他便来到了尚和城。
“原来如此。”不管南烈怎么解释,那都只是他的片面之词,因此,藤真始终用一种将信将疑的眼神看着他,不过念及那把折扇,他还是招呼了这位不速之客。
藤真带着南烈来到后院的厢房,然后将这里的布局向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最后问到:“不知世伯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