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时的堂本表态,他日,他若做了大夫,必定要以华佗为榜样,不奉承权贵,不惧怕胁迫,尽心竭力,救厄扶危。
就是这一番豪言壮语,感动了一贤,他随后便向太医院举荐了堂本,帮助堂本走上了为官之路……
一阵微风吹过,将一贤从昔日的回忆中拽了出来,他问道:“如今在宫中,一切还顺利吧。”
堂本作揖道:“下官已经辞官,回乡一心侍母。”
一贤听后,也不惊讶,反倒觉得远离是非之地,实乃明智之举,于是向堂本提议不如一同前往御史府共进晚餐,就当是他为这个得意弟子饯行吧。
堂本听后,点头应允。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田岗的声音:“师弟,我没有说错吧,欲去欲留,决疑难断。”
话音刚落,三人皆是笑了起来……
当日晚宴开始前,堂本表示,之后他将会在家乡开一个医馆,继续悬壶济世。
一贤听后,连连点头,称此乃是百姓之福。一旁的花形老爷听后,更是高兴得拍起了双手,连忙嘱咐小莲和伊藤准备宣纸,他要题词一首,还是藤真考虑周详,告诉他快要吃饭了,等吃完饭再题词也不迟。老爷子这才安静下来。
众人聊天之际,樱木和晴子两人端着碗筷走了出来。只见他们一个放碗,一个放筷,配合得相当不错,怪不得人常说,只有经历过同生共死,才能体会到“默契”二字,他们俨然一对恩爱小夫妻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包括此时正从门口走进来的洋平。
洋平谎称隔壁县衙请他去表演,所以他不辞而别了两天,今天一回来就听说藤真在家里摆饯别宴,于是就不请自来了,众人对他所说的话皆是深信不疑。
与洋平一同进来的还有南烈和三井,这样一来,宾客就都到齐了。
藤真上前为堂本一一引荐,可是堂本的目光却在看到洋平之后,就像着了魔一样定格住了。好在洋平够机灵,率先说道:“堂本大人好。”
“好……好……你们好。”堂本脸色尴尬,支支吾吾。
藤真见堂本目不转睛的盯着洋平,不明所以,于是说道:“洋平的戏法可厉害了,一会儿让他表演。”
洋平回答:“哪里哪里,都是些雕虫小技而已。”这话虽是说给藤真听,可眼神却未曾离开堂本。
众人说笑之际,小莲将阿孝抱了出来。
堂本好奇一屋子的男人,哪儿来的小孩?
这时,一贤向他解释这个孩子是个弃婴。一听弃婴,花形老爷不乐意了,口口声声说这是他的孙子,名叫花形孝,结果又引来众人开怀一笑。之后便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孩子聪明、漂亮、可爱,却唯独洋平说道:“这孩子天庭饱满,有大富大贵之像,将来必定是人中之龙!”
“龙”字刚一说出口,堂本竟是吓得连筷子都捏不住,幸好洋平身手敏捷,接住了筷子,递给了堂本。
……
晚宴很顺利,众人尽兴后,便一一离去。
堂本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走出御史府,拐进小巷子,还未走几步路,就看见水户洋平站在巷子尽头,正等着他。
洋平一早就猜到堂本一定会来找自己,所以晚宴结束后,他立刻离席,站在这里等着堂本。
堂本在心里好好建树了一番,鼓足勇气走上前去,问道:“那个孩子是不是……”
“是。”洋平肯定的回答他,并告诉他,无论多危险,他都会在御史府周围保护这个孩子,最后,他恳求堂本,关于今晚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要向外透露。
堂本连连点头,最后说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回京,我们后会无期!”
……
雪纷纷,掩重门,不由人,不断魂
今年的第一场雪便在这一夜悄悄落下……
之前几日,流川因为感染了风寒而无法见到宸儿,心中甚是惦念,这一日,他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前往东宫,却被告知,宸儿一早就被皇后带去御花园听经了。
一提到皇后,流川心下一紧,又听到御花园三个字,更是怒火中烧,相田弥生明明知道宸儿对花粉过敏,还要在御花园听经,简直过分。他转身便要往御花园赶,这时,却瞥见有人在用长竹竿捣树杈上的鸟窝。未来得及阻止,那鸟窝就已落下,里面的鸟蛋碎了一地。
流川想起藤真曾告诉他,屋子周围有鸟窝是吉兆,所以,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质问道:“为何要捣毁这个鸟巢!”
那小太监吓得立刻跪了下去,头磕得如同捣蒜一般,口中直说是相田弥生命令他这么做的。
流川听后无语,心中却不由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预兆,他隐隐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于是,他二话不说,带着桑田一路气势汹汹的来到御花园,那眼神就像在说“挡我者死”一样。
弥生见了,不由得心下一跳,可是心里再怎么怂,嘴上依旧不饶人,她说道:“公子抱恙在身,何以在宫中四处走动?”
流川说道:“本公子染的不过是普通风寒,可是皇后娘娘却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本公子见宸儿,是何居心?”
弥生眼珠一转,本想找个理由,却又觉得多说无益,于是狡辩一句:“本宫不过是想替公子照顾宸儿,既然公子不领情,本宫若再执意岂不是枉做好人,你要怎样,随你。”说完,带着高僧往内堂方向走去。
流川见他们走了,立刻上前抱起宸儿,却意外的发现宸儿浑身发烫……
经过四诊八纲,宸儿y-in阳,表里,虚实,寒热都已异常,病情不太乐观,几个太医一致认为,平和的Cao药已经不能扭转乾坤,为今之计,唯有用重药,加上施针,双管齐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流川听后,手脚冰冷,顿感无力,他跌坐在椅子上,心中揣测难道当真是天命不可违?不,他不甘心,他立刻差桑田去宫外请藤真……
而藤真此刻正匍匐在桌子边,捣腾一堆Cao药。
南烈端着暖炉走进房,问道:“你在做什么?”
藤真抬头见是南烈,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说道:“我在做香囊。”接着,他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他说宫中人事复杂,流川常常都是寝食难安,所以他想做个香囊,里面放上安神花和宁神Cao,希望可以帮他安然入睡。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藤真抱起摇床里的阿孝,说道:“天冷了,我们回房喽。”
南烈见状立刻说道:“不如下次我在摇床外面做个帐子,这样你既可以看雪,又不会冻着阿孝。”
藤真欣慰,点头对阿孝说道:“终于有人肯为你遮风挡雨喽。”
两人正说着,伊藤前来通报,说是桑田公公来接藤真进宫!
藤真见过冷酷时的流川,见过愤怒时的流川,见过快乐时的流川,却唯独没有见过绝望时的流川。当他赶到枫雅殿时,只见众御医、太监、宫女皆跪在枫雅殿门外,藤真上前询问,才得知,宸儿因出生时难产,导致五脏虚怯,又加之天寒地冻,内外交煎,于半个时辰前,不幸夭折!
藤真一惊,手中的香囊不慎掉落在地,他很想告诉自己,刚才听到一切不是真的,可是现实不容他逃避,他努力平复着伤心之情,轻轻推开了枫雅殿的大门,只见偌大的宫殿里,静悄悄的,只有流川匍匐在床榻边,一手轻轻拍打着宸儿,一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声泪俱下:“宸儿莫怕,爹爹帮你盖被子。”说完,他将被子往上掖了一下,那动作,仿佛宸儿还在人世间一般,看得藤真无比心痛。
他上前,跪在流川身边,说道:“公子……”
流川回头见到是他,嘴边扯出一抹浅笑,自顾自说道:“你来得不巧,宸儿刚刚睡着。”
藤真见流川胡言乱语,安慰道:“公子,皇子已经……”
流川闭了闭眼睛,一行清泪顺势流了下来,他直起身子,说道:“是我害了宸儿,是我害了宸儿,堂本曾一再强调,以男子之身怀胎生子,实非易事,可我却偏偏逆天而行,逆天而行……”
说到这里,流川再难掩悲痛之情,绝望痛哭……
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眠……
藤真离开皇宫时已是次日晌午,他抬头仰望天空,只见那墨色的浓云蠢蠢欲动,掩去了太阳的光芒,沉重的仿佛要坠下来一般,似乎将要有一场大雪降临。这时,一阵北风卷起青石路上的落叶,扑向藤真,他赶紧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大步向前走去。可是心里却仍在惦念着流川和宸儿,想当初,宸儿是他亲手接来这个世间,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这个世间,此中悲痛,岂是能用言语可以表达的,可是自己再悲痛又怎及流川的万分之一,流川不惜以身试险,都要将宸儿带来人世间,却没想到,那孩子竟会如此短命……
就这样,藤真边走边想,边想边走,走进乌衣巷时,竟发现南烈抱着一把伞坐在巷子深处,等他回家。那一刻,心中的温暖驱逐了悲痛,他走上前问道:“你来接我?”
南烈点头,告诉他,一夜没见他回家,有点担心,所以来接他。
藤真将流川的丧子之痛告诉了南烈,南烈听后,叹一口气,道了一句:“生死有命。”
可是藤真却接了一句:“情不问因果,缘注定生死。”
这时,老天爷就像听到了这句话一般,从天空中撒下了雪花。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屋顶上,落在了枝丫上,落在了地面上,落在了南烈和藤真的额头上。南烈立马撑开伞,一手握着伞柄,一手拉起藤真,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