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荆地棘 作者:木三观【完结】(45)

2019-06-10  作者|标签:木三观 相爱相杀 破镜重圆 名门望族

  他背对着前方,则是正对着敖欢,正好看到敖欢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便颇为得意。那敖欢看着柳祁这孩子气的举动,不觉失笑,又道:“好、很好,果然不错。”柳祁便倒骑着毛驴,看着敖欢月色下似白玉一样的脸,不自觉地哼起曲子来,那是他以往当小侯爷时喜欢叫人吹弹的一首。

  “谁家个少年,一时间撞见;一时间撞见,两下里顾恋;两下里顾恋,三番家坠……”柳祁果然醉了,唱得有些荒腔走板,可他一张俏生生的脸上红润润的嘴唇唱着,却又很有别样的味道。敖欢放慢着马,缓缓地跟着他,看着他熏醉的脸庞,又听他不成声调地唱这一段。

  “他将那花y-in串,我将这柳径穿。少年人乍识春风面,春风面半掩桃花扇……”

  柳祁唱完了这句,像是忘词了一样,又哼哼了两句调子,便静了下来。他们两人,一个正骑着白马,一个倒骑着毛驴,仍一前一后地对望着,倒是颇为滑稽的。他们一路一前一后地、平平顺顺地回了剑府。夜已深了,剑府门户紧闭,只有值夜的奴人倚在门边,远远瞧见柳祁、敖欢,连忙醒了,站了起身迎接。

第50章

  在柳祁入住剑府之前,敖欢还是很经常出入剑府的,所以下人们也认得他。那守门的连忙点头哈腰的,跟敖欢问好,又问敖欢怎么半夜的来了。那敖欢却笑道:“在半路上遇见柳主簿,见他吃醉了,就送送他。”柳祁颇为不以为然,只问奴人说:“你看我的样子像醉得不轻么?”那奴人不好意思说实话,就嘿嘿地笑了两声,又问:“夜也深了,欢王子不如也趁势住下了吧。”敖欢却推辞了。

  柳祁不理二人的对话,径自入了府内,循着月光引路,那柳祁踩着一路的芳Cao小径,听着脚底碾压小Cao的声响,竟有些怅然。回过头去,想看敖欢是否还在跟着,身后却是空无一人了。那柳祁冷哼一声,便又轻轻哼着他常听的那首曲子,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忽在一个转角,听见琴声。

  那琴声弹的竟是他哼唱的曲子。那柳祁一时留了神,又想着这像是什么志怪小说的情节,他就是那白脸书生,在这苍白月色下听着琴声引诱去了,只怕渣子也不剩。可柳祁又摇摇头笑了笑自己,想着这些天以来的憋屈,索x_ing就着酒气,昂着头的就往琴舍去了。

  琴舍里头再没有别人,只有那琴师,在月光投落的疏影里拨动琴弦。柳祁早看出他不是琴技高超的人,但这首曲子却弹得很好,熟练得似夏天溪中的流水,偶尔的停顿,都是流水激石似的声响,多出几分新鲜生动,使柳祁觉得就是这似失误一样的停顿,都是特殊精心的设计。

  琴师并没有停下他的手指,仍挑弄着琴弦,声音丁丁冬冬的,很好听。柳祁便在一旁的柞榛凳上坐下,托着腮帮,笑眯眯的看着他。琴师一曲弹完,便扭头去看柳祁,只说:“你是不是喝多了?”柳祁无奈一撇嘴:“都说我喝多了,看来我真的醉了!”琴师扶着柳祁往里屋里走,柳祁却说:“不必扶我!哪里就摔死我了?”琴师冷笑:“摔死你事小,压坏我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花Cao事大!”柳祁环顾四周,夜色中看不分明,但鼻子里确实能闻到一些Cao木的特殊芳香,并非塞外寻常能见的。想必琴师真的费了很大功夫在培植这些花Cao。

  那柳祁侧过头去看琴师,见那琴师的侧脸似刀削一般的,尤其是那鼻子,既挺又直,锋利得很,似一把黑铁长剑。柳祁忍不住想戳他一戳,却被琴师利落地躲开了。琴师见那柳祁一脸捣蛋样子,说:“你真是醉了。”那柳祁被一路上的风吹得头痛,不得不承认自己喝高的事实,道:“好、好、好,我是醉了。你这儿有醒酒的茶么?”

  琴师扶他在室内坐下,便从里头热了一壶茶汤,拿了个葵口碗接了,递给了柳祁。柳祁捧着那葵口碗,脸庞往碗边凑了凑,但觉蒸腾的热气扑面,携带着一份难以言喻的Cao木气息,不觉有点恍惚,茶汤入口,甘香中带着几分涩,柳祁皱起眉,说:“这是什么茶?”琴师答:“横竖毒不死你。”那柳祁笑了:“我知道,你还记恨我!”琴师好奇:“我记恨你什么?”柳祁便道:“我对你冷漠得似陌生,还对你见死不救,又撇得一干二净。”琴师一脸坦然:“这有什么好记恨的?我原也知道会是这样。”柳祁倒是被堵住了,无话可说。

  柳祁饮完了热汤,却又忽觉有些怪异,Cao木气似入了心脾,忽有一阵难喻的悸动。待他抬头去看琴师,却又觉得琴师看起来越发的眉清目秀,闻着竟也似有异香扑鼻。

  柳祁的身子似轻了起来,一下模糊了眼神,半晌只说:“什么味道?很香啊……”琴师伸出手来,拂过柳祁发烫的脸颊,一向严肃的神色都轻松起来,总紧皱的眉头舒展而开,像泡在热水里的干茶叶。这是芬芳满室,也是旖旎满室,琴师坐在那儿,坐等着柳祁歪倒在他的身上。柳祁也果然如此了。

  琴师便揩了揩柳祁的脸颊,问道:“你这个样子,剑略知道么?”这话像个木奉槌,一下就打中了柳祁的脑袋。柳祁不忿充当剑家的男人,但也绝不至于做出这等蠢事,他忙将琴师推开,脚步却松松的,似棉花一样,软绵无力。他只拧过身去,略有些狼狈地往外跑去。

  被外头夜间的凉风吹了一脸,寒意使柳祁发颤,但又叫他清醒了不少。他的心里仍有一种蠢动,但这蠢动并不剧烈到能叫他失去全部意志。他只道自己太久没有解决,今天又喝多了,才有这等越轨行为。这绝不能叫外人知道,尤其是剑略。

  他拖着无力的脚步,慢慢地回到自己房舍,却见一个白衣身影立着,直挺挺的似长戈,立在清风徐来的阶下。那柳祁的脸不自觉又热了起来。那人转过脸了,杏核一样的眼,樱桃一样的唇,少年一样的意气,果然是敖欢。敖欢打量了一下柳祁,问道:“该不会是迷路了吧?走得好慢。”换做平日,柳祁必然是要嗤他一声、刺他一句的,可现在那柳祁的心肠竟变得似他的脚步一样浮软,没有那冰霜刀剑的样子了。 那柳祁只笑笑,模样似比刚在倒骑驴时还醉:“走得慢,好看风景啊。你看看,这个月亮多圆、多亮!”敖欢循着他的眼神去看,果然看到天上挂着一盘澄明的大月亮。

  敖欢不觉点点头,说:“果然又圆又亮。”说完,那敖欢便将头转回来,却发现柳祁的脸已经贴得很近,手指险些戳中敖欢的眼珠子,那敖欢往后一退,正想说柳祁也玩偷袭c-h-a眼的一套,却见柳祁眨了眨眼睛,眼神中倒是全无杀气,那柳祁又张口说道:“你的眼睛比它还圆、还亮。”敖欢长得可喜,也习惯了旁人对他相貌的夸奖,却还是头一回这么惊喜。随后敖欢又觉得可疑,总不能相信柳祁的嘴巴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敖欢伸出手来,捏住柳祁的脸皮,想辨辨这人的真假,却怎么看怎么真,那敖欢又忍不住越看越喜欢,也不忍心继续捏他了,便轻轻捧着柳祁的脸,说道:“倒是稀罕,怎么你也不说一句让人难受的话。”柳祁笑眯眯,不说话。看着醉酒的柳祁这样反常,这滴酒未沾的敖欢竟也反常起来,再不端着那个样子,满眼都是柔软的波光,像春水一样温暖地漫过柳祁一张脸。柳祁似受到了什么感召一样,虔诚礼拜一样地闭起了眼睛,仰着头,等待一个很快落在他唇上的吻。

  柳祁这个模样,敖欢没有想到不去吻他的理由。原本今天月色那么美,路上遇到一个傻了一样的柳祁,就是上天的意思。敖欢却又疑心天上哪里能掉这样的馅饼,这馅儿还又香又甜滋滋冒着热气。只怕是幻影。可敖欢还是忍不住朝这馅饼儿下嘴,轻轻地碰了碰,又再贴紧了些,可柳祁反而是不耐的那一位,张开嘴就咬敖欢。敖欢吃痛地“嘶”了一声,心里想到“原该如此”,却说:“怎么还咬人?”柳祁眯着眼笑道:“只许你咬我?不许我咬你了?”敖欢笑道:“还记着这个仇呢?”柳祁冷哼一声,说:“怎么不记着?到死也要记着!”

  这样的言语,既像是柳祁平时能说出口的话,又像是柳祁平时说不出口的话,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敖欢只想抱紧柳祁,却又抬起头来,看到屋舍上挂着个牌匾,匾上贴着四个字“故交深情”,分明是剑略的字迹。敖欢似被电击一样的松开了手,又低头看着柳祁,见柳祁仍懵懂痴呆的,那敖欢因问道:“阿略知道你这样么?”柳祁听了,也柔情不起来了,皱起眉来,对敖欢的鄙夷也显得不加掩饰,冷笑道:“怎么你们都问我这个?说得好像只有我背着他干坏事,你们倒是清白好人!”敖欢听了这话,毛发几乎都竖起来了:“你‘们’?!”

  柳祁并不想应答他,只摇摇晃晃地回屋里去,那敖欢却气得浑身发抖,上前就将他抓住。那敖欢向来语气平和,难得这样的提高了声调:“还有谁?”柳祁冷笑:“爱谁谁!”敖欢见柳祁恨恨地说话,也有些恨恨地回答:“你!你太可恶!”那柳祁却道:“你少装模作样!若说我背叛了略儿,你呢?我可从不在他面前发誓用情专一!倒是你,端着、装着、显摆着你的兄弟情谊,却做出这样偷j-i摸狗的事情!别说谁了,连我也看不起你!”敖欢在这件事上确实心虚,才摆出对柳祁许多装模作样、若即若离的造作姿态,这却像一把钝刀子一样磨着敖欢的心。

  敖欢既喜欢柳祁、又忍不住恨他,厌恶他,又爱他。敖欢既敬重魏略,又暗中嘲笑他,仰慕魏略,又忍不住嫉恨他。敖欢向来潇洒不羁,鲜有这等自我折磨的时刻。这样的鲜有,使他都感觉害怕。如今得知柳祁竟还有个“谁”,便更感受辱。整个脑袋里头原似被柳祁塞进了棉花,堵得闷住,透不了气,如今一下又被他点着了火,整个要爆成元宵的烟花,噼里啪啦。

第51章

  那敖欢在柳祁面前尤其爱端着,如今露出目眦俱裂的狰狞模样,比什么都能逗乐柳祁。柳祁噗嗤一笑,说:“你知道是谁又怎样?难道还要去抓j-ian吗?”敖欢也顾不得风度,只道:“抓j-ian还得在床呢!我哪能等那一刻!现在就去杀了他!”柳祁眼珠子一转,笑道:“是大王子,你去杀啊!现在就去!别又说到做不到,我也替你怪羞的!”敖欢闻言一怔,心想这哪里可能,大王子哪能喜欢不长着大胸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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