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生的戎右冷不丁被一名敌人抓住,那人张着如白刃一般的牙,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戎右忍痛反击,将那人的脑袋劈掉一半,脖子却还被咬得死紧,竟生生地撕下了一块r_ou_。敌人死了,而这戎右喉间一个血窟窿,也跟着摔于车下。
战场之上,有的只是残酷的杀戮。人在其中,就是一只野兽,以爪抓人,以牙咬人,痛饮同类的鲜血。
这场仗最终是以皋落氏的惨败而结束。
他们剩了十多人,边打边逃,又退回山上。
狐突鸣金收兵,军士们也就止住,不再追赶,却见一辆战车往山脚奔驰而去。那上面的正是太子申生!
“太子!”狐突惊呼,“穷寇莫追!”
但申生恍若未闻,他一路都在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这时候更是将人远远甩在后头。
狐突张口结舌,猛然惊醒过来:“快快快!快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太傅杜原款把作者写哭了
修改放进存稿箱的时候再看一遍,鼻子也酸酸的
文章中的许多配角本身没有那么多故事
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坚持
谢谢“一颗白兔糖”的地雷,“款款要打人”营养液X10,“利威尔”的营养液
感觉这文好冷啊,谢谢来看文的亲还陪着我
第11章 往事
申生弃了战车,追着那群逃走的皋落氏人上山。他丢掉不用的弓箭,取出短刀,劈开焦黑的拦路的树木,突然脚下一凉,整个人便跪了下来。
他踩中了一只捕兽夹子。
尖锐的疼痛从足部窜起,而兽夹又死咬着他的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奔逃的皋落氏人回了头。他的眼睛上沾着血污,却亮得可怕。
他小心地步步逼近,直到近到与申生四目相对。
申生便不再动作,仰起头,露出白皙的脖颈。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对方为他终结。
结果等来的是羽箭的破空之声。
那个狄人被s_h_è 穿了脑袋,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呼便断了气,重重扑倒在他面前。
他回头看去,重耳的小舅舅狐偃正在远处,手执弓箭,一脸惊魂未定。而随后赶来的,是头发斑白,气喘吁吁的狐突。
申生被他们送回了营帐。一路上,狐突都一言不发,但看向申生的目光中明显带着责备:明知有危险,为何还追穷寇?生死关头,手中有刀,又为何引颈就戮?
答案已然昭然若揭。
申生的脚掌流了许多血,此时已经包扎起来。他低着头,只是沉默。
狐突打发了狐偃,终于开了口:“恕老臣直言:父子骨r_ou_之情虽重,却非人生唯一。太子这般灰心丧气,甚至不顾惜x_ing命……别的不说,我的两个外孙都是为太子故尚在禁闭,他们知道了,岂不伤心?”
说罢离开,留申生一个人待在帐中。
过了很久,申生才挪动他受伤的脚。他蜷缩起身体,将头埋在了膝上。
父子骨r_ou_之情……吗?
可是又有谁知道呢?他的父子并非骨r_ou_,而他的骨r_ou_却是血仇……
那一夜,他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那个本是他生父的男人……那是护送母亲从齐国而来的侍卫,到晋国后,还曾因为武艺超群受到过贵族游氏的赏识,晋君诡诸还让他做了宫中的侍卫统领。
在那之前,申生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宫人,而经历了这件事,他猛地发现,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竟是炽热而温柔。再联想到他平日里对自己的爱护和迁就……
所以,他知道的,他知道自己与他的实际关系……这让申生更加恐惧和恶心。
于是他便加倍地去粘着他的父君,就连他办公的时候也赖着不走。
那一天,他又一次和父君撒娇,在他看奏折的时候躺在他腿上。随后,午后的沉闷和无所事事便让他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在说话:“……已将消息传给群公子,说游氏在府上埋伏了刀斧手,借着寿宴要发难……”
父君怕惊醒他,有人来了也没有挪动他。这个认知首当其冲的让他欢喜。随后他听到父君压低了声音:“他们信了吗?”
来人道:“嫌隙多了,难免多疑。臣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寻一个由头,便可以引得双方自相残杀,咱们的人混在其中,趁机灭了游氏。”
诡诸的手在案几上敲动:“游氏党羽众多,要小心漏网之鱼。”
来人道:“君上放心,臣都吩咐下去,除了戴有记号的,其他凡去寿宴的人,只许入不许出。”
申生听不懂,只模糊地知道是在谋划一件杀人灭口之事,没有记号的就有去无回。
诡诸低低地笑起来,带得申生的身体跟着颤动。“此事辛苦荀卿了,要什么赏?”
来人笑道:“为国君谋,乃荀息之幸。游氏这个大族一灭,群公子尽在股掌。君上也可高枕无忧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冒了出来,让申生全身冒汗,心跳不止。
他耐着x_ing子继续装睡,等荀息告退出去,又等父君批了三四份奏折,才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起来,与他告别。
他走出门,看到候在外面的男人:“游氏的伯父要做寿了,你知道吗?”
他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对我不错,可父君不喜欢他。寿礼那天,你帮我把贺礼带给他吧。”
据说那一天游氏府上的血腥气隔得老远都能闻见,尸骸堆叠,都无法辨认出谁是谁。
而后申生就常被噩梦缠身,梦见那个男人满身满脸都是血,向他爬来,抓着他的腿。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脸惊恐的阿姊。
渐渐地,他自己都分不清了是梦是醒,整日里浑浑噩噩,仿佛魂魄都随着那个男人一起死了。
他谋害了自己的生父。
从此变成了一只活着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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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克笼了笼自己的手,打了个寒战。
门窗上已挂了厚毡子,冷风钻不进来,炭火也烧得很旺,但他还是莫名地冷。
来了很多人,都是为他祝寿的,年老的同僚、年轻的新秀,这些年来他立身朝中,也有了不小的声望。越是如此,便越是担心有朝一日会掉下来。对那个太子,他也觉得迷茫了,不知是该继续坚守,力挽狂澜,还是及时撤回,明哲保身。
听到下人来报说荀息来了,他忙从寿宴里起身,出门迎接。
荀息笑道:“临行赶上急事,来晚了,里克大人勿怪。”
里克敏锐地从这“急事”中嗅到了朝政变化的味道,却又不好询问。
待到寿宴散去,客人回归,里克疲惫地揉揉脸,准备休息,下人却又来报:“大人,那个优施来了。”
里克一怔:“他来做什么?”
他是臣子,和一个逗乐的倡优又没有什么交集,但国君身边的红人,又是说祝寿来的,也不好拒之门外,只得请进。
那穿着浓艳服装,抹着脂粉的男子进来,满脸堆笑地向里克作揖:“施不巧来晚了,而且两手空空,里克大人别见怪呀。”
里克原本也没想和他打交道,当下客气了几句,却听优施又道:“不过施特地准备了一支小曲,唱给大人助兴,还请大人赏脸。”
里克心中猛地一顿,这便是有话要传了。当下振作精神,挥散了下人。
那优施便“咿咿呀呀”唱了起来:“话说从前,有两户人家,一家有着大花苑,一家只有株枯树,这时候来了只喜鹊,聪明漂亮,声传十里,却偏偏去到那株有枯树的人家里。”他停下来,“大人知道是为什么么?”
倡优进言,往往融入表演,话中有话,这样听者有心,他自己则言语无过。所以这两户人家和喜鹊都是比喻,里克也心中有数:“喜鹊报喜,看的不是树而是人,也许那有枯树的人家里更好些。”
优施笑了起来:“其实不然。那有花苑的人家和和美美,母子尊宠,那有枯树的人家却是没了娘,爹又不疼,要不怎么落魄到连株树都侍弄不好呢?”
这意思已经十分露骨了,里克道:“是骊姬派你来的?”他沉下脸,“世事难料,保不准哪天花苑凋敝,枯树反而复荣。”
优施笑道:“远的施不知,只知眼下花苑那家非但不凋敝,反而因为添了人丁更是兴盛了呢。”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砸在里克的心上,他不禁失声:“你说什么?”
优施胸有成竹:“奚齐公子身边的婢女有孕,国君也已得知,欢喜非常。”
里克难以置信:“他……他才十二岁!”
优施又笑了:“是啊,上天眷顾么。”
里克接不上话,只觉得脑袋阵阵发晕。奚齐这就有后了?那还争什么?大局已定了!
那优施凑近前来,压低了声音:“倒是那个太子申生,今年都二十了,一直拖着不娶,也没个一男半女的,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