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很陌生却又熟悉。SHO举着刀子,刀子的另一头插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腹部。
NAGI的手一寸寸绞紧,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继父的脸,却想不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SHO不是过失杀人,他脸上的神色明明白白写着仇恨两个字。NAGI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
那一天拍片,NAGI显得很开心。SHO不知有没有想多,于是也跟着开心。
NAGI对着SHO一个劲的笑,笑容真诚,片场气氛都被他感染成了粉色。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不开心。
是一种从心底里泛起来的疼痛和惶恐,一阵一阵,没有终日。
当天撒了个谎,NAGI没有回家。那辆他熟悉的黑色BMW停在门口,车盖还冒着热气。
NAGI坐进去,从后视镜里看见司机脸上那一抹不屑的笑容。
“走吧。”他安静地扭头看着窗外,手腕上的伤口开始疼痛。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父亲离开了家。他不知道为什么人生总有离散,只是母亲当时似哭非哭的神色在他心里烙下不小的印迹。
后来母亲带着他改嫁,嫁过去的那个人沉默而富有。NAGI拥有很多同龄人没有的玩具,车,女人等等。
但是他依旧不快乐。他是一个需求异常繁盛却又简单的人,有很多的爱,并且去爱很多人。
可惜这两样对于他都是幻觉。
他时常看着母亲极力掩饰的肌肤,即使在大夏天里也不穿短袖。NAGI的继父有一种偏执的神经。那男人极爱NAGI的母亲,却又无法抑制地去殴打她,借此证明相互之间爱情的存在。
NAGI在这样的家庭生长起来,他很小的时候已经学会无情并且宽容。他可以容忍很多事情,别人看来无法理解的,他也能微笑着带过去。
就好像一句常话所说,狠狠地痛过一次,之后就再没有可以为之受伤的东西。
在十四岁生日那天,NAGI第一次拥抱女人。
异性那种温暖的体温让他眷恋不已,他狠狠扯住女人的头发,听她在下方压抑的喘息,然后将自己埋进她的身体。
这过程刚开始时充满了艰辛以及趣味。女人大他三岁,因为惊艳于他不同常人的漂亮相貌,于是邀请他回家。
那一天他仿佛一个新奇的小孩一直在一座迷离复杂的森林里跋涉,偶有失败,继而又用力地再次进入。
他没有回家。
那一天晚上他母亲吞下一百八十片安眠药睡了过去。
也许真的是有一种东西叫做直觉,尤其对于NAGI这样敏感的人来说。
在后半夜时他从梦里惊醒过来,第一次手足无措地在母亲以外的女人面前痛哭流涕并且不知所以。
那女人惊讶地瞪视着他,没有温柔,只是眉梢一点点攒聚为嫌弃,然后甩开他的手独自离开旅馆。
NAGI在陌生的房间里饮泣很久,直到身体仿佛脱水才慢慢停了下来。
第二天他回家,才一进门,继父用一种难看的微笑对着他,举起手里的木棍狠狠敲在他的头上。
他捂着流血的伤口一直跑到医院,然后镇定地对大夫说,我需要输血,另外我母亲自杀了。
很多接触过的人都惊讶于他的冷淡还有寡情,然而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SHO明白他不过有些寂寞并且害怕生人。
母亲下葬的时候NAGI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领带,跟在继父身后。他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继父坐在母亲身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NAGI觉得自己不恨这个男人,不是他逼死了母亲,而是他的爱情太过强烈,母亲这样温柔的女人无法承受。
后来来宾渐稀,NAGI走到继父身边为他点烟。继父咳嗽着眯着眼抬头看着他,笑了笑,忽然将手里的烟头烫在NAGI手背上。
NAGI很久没有感觉过疼痛,所以在那烟头灼烧进皮肤的一刹那,他好像终于找到了哭泣的理由。
他跪在继父身边痛哭失声,继父麻木地看看他,又转头去和他的母亲说话。
那天晚上,他们过得相安无事。
NAGI回过神,司机的刹车踩得太过迅猛,他向前一倾,差点撞上额头的伤口。
他开门下车,那栋大楼和往昔一样富丽堂皇。
NAGI摸出钥匙开门进去,熟悉的老仆带着他走进书房,社长端坐在皮椅上盯着他。
“NAGI。”他喊他,声音里有些疲倦。
“我来了,你好么?”NAGI笑了笑,坐到他身边。
社长对他点点头,伸手过去,NAGI上前拥抱他。
社长在他肩边叹息。
“回来吧,你不忍心毁灭SHO的人生。”
NAGI想了想,摇摇头。
“可是我舍不得。”
社长将他的脸板过来正面对着。NAGI安静地凝视着这个英俊的男人,他们认识的时候他三十七岁,现在已经四十了。脸上出现一些细微的皱痕,虽然不深却无法抹去。
NAGI伸手擦擦他的额,保持着微笑的模样。
这个男人有和他继父一样偏执的爱情,任意取夺任意丢弃,然后再撕心裂肺地恳求原谅。
日复一日的日复一日着。然而他和母亲一样,终究是需要阳光的植物。
NAGI退后一步。
“我喜欢SHO,想和他一起。”
社长沉默地看着他。
“他杀了你父亲。”
“是继父。”
“我可以将他送上法庭。”
“这是威胁么?”
“是。”
“那么——我很怕。”
NAGI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诚实。然而这种诚实却有一种伤人的力量,社长忽然颓废地倒回沙发里,将头狠狠埋在手掌上,抓乱了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
“你想我怎么做?”NAGI再次开口。
社长忽然抬头,丢给他一个小包。NAGI打开来看看,眉心跳了跳,终究没有说什么。
SHO回到家是第四天,公司莫名其妙派他去东京参与演出,回来时已经深夜。
家里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联系不上NAGI,心里就充满惶恐。
家里黑成一片,他将包放在沙发上,直接走进浴室放水。他好像睡了一会,然后醒过来时水已经冰凉了。
他取过浴巾擦了擦,踏出门去。忽然地上一个东西让他停住脚步。他弯腰捡起来看。
是一团烧剩下的锡箔纸。
SHO觉得头顶忽然轰鸣,他一把扯下浴巾跑进卧室,NAGI靠在床头睡觉,身边的柜子上散着零丁一些白色粉末。
SHO走上前,一巴掌将NAGI打醒。
“这是什么?”他扬扬手里的纸。
NAGI懒散地看了他一样,打个哈欠。
“锡箔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