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朵栀子花 下 by:江边一朵云【完结】(52)

2019-01-26  作者|标签:江边一朵云

奈义偏过头去看来来往往的这些人,将手放进翔的口袋和他交握。

他对翔笑,手里拎着几包翔非要送给他的礼物。

“喂,我说,我们去看看你妈吧。”

翔轻轻吻了吻奈义的头发,伸手将他拉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奈义安静地靠着翔,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焦距一直拉不回来。他专心地发着呆,想着过去的一些事情。

被打得全身都是瘀伤,老妈嫌弃的表情,然后大半夜他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街上下着小雨。

很冷,身上没带钱,所以也很饿。关键是难受,心里一阵阵泛着痛,无助又彷徨。

奈义的少年回忆里鲜少美好的东西。

“奈义?”翔板过他的身子看着他。

“啊?”

“发什么呆,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你妈妈。”

“看她——”奈义忽然皱了皱眉,“算了,别去了。”

“为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跟家里吵翻了跑出来的。”

“所以才更要去嘛,趁着圣诞节,带点礼物过去,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多好。”

奈义沉下脸,坚持摇头。

翔再问,他却也不说。一直摇着头,头越埋越低,直接藏在翔的大衣下面。

好不容易跑出来,大少爷一个,从来没自己独立的做过事情。

去找那个人,浑身上下湿淋淋的狼狈着。那个年纪,有了爱情就不会思考面包的事情,听从那人的说服,再次调头往家里去。

他一个人在雨夜里走了一整天,第二天实在撑不住回到家门口,按了很久门铃,忽然母亲开了门,把他抓进去。

翔第一次这样正视奈义,他苦笑的样子让人无法亲近。

奈义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翔帮他拿下来,他又摸出一根。有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固执得毫不可爱。

奈义记得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爱的那个人,是十七岁认识的老师。穿着白色T恤,身材瘦削,嘴里叼着烟,眼神玩世不恭。

他第一眼就很喜欢那个人,从头到脚都喜欢。上前告白,换得一个火辣的热吻,他如同所有情窦初开的人一样羞涩得抬不起头。

谁能知道呢。

第一次去夜店,想要给对方惊喜,结果得到更大的惊喜。那人手里抱着的男孩眉眼太过漂亮,让人无法嫉妒。

那人当时这样告诉他。

奈义,你们都不过一个影子。我爱的人已经死了,但你的眼睛很像他。可惜你不是。

谁都是在这样的伤痛中学会成长的。很快奈义忘记了他,或者说假装忘记了这个人,开始天天浸泡在夜店里,浑身满是酒精。好像这样就可以忘记很多事情似的。

他笑着叹气,抬起头。

烟只剩下一小截,他把它熄灭在脚下。

“怎么了?”翔的脸逐渐清晰,奈义出神地看着他。

“没什么……不想回去。那个家里。”

“为什么?”

奈义忽然有些生气的抬起头来。

“关你什么事?问那么多做什么?”

“我只是……”

翔脸色一暗,牵着奈义的手松了松,又握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发你脾气。”奈义忽然又换上一副笑脸,“休息够了,逛逛夜市吧。”

“嗯。”

翔起身,帮奈义拍了拍他衣上沾着的灰,奈义认真地瞅住他。

“我只是希望,难过的事情你会想到跟我说。”翔牵住他的手。

【相信所要相信的】

二月对于情侣来说是好时节。空气里飘着薄荷的清香,牵着手走过的街头小巷到处填充着一种粉红的味道。

奈义从很早起就一直拉着翔要情人节礼物,从一月说到二月初,翔一直用大家都是男人,送礼物太别扭云云搪塞着他。

奈义心里无奈,表面却依旧风轻云淡

到了后来,被拒绝得久了,奈义渐渐不再提及这个事情。他是心里有疤的人,表面光鲜的那种人,说是无所谓,到头来总是自己被伤得最厉害。

奈义烦躁地将苹果打开,对着屏幕一直愣神到凌晨两点半,喝了杯咖啡,听见翔均匀的鼾声。

谁稀罕。

这三个字他敲下去又删掉,再敲下去再删除。反反复复半个小时,最后觉得无趣,按下无可回复的粉碎文件。

小说断断续续进行了一半,样稿送出,意外好评。

编辑的意思是结尾大团圆,奈义呼出一口烟,计算自己来这个地方的时间,已经那么久,超过了预期。

这样的故事如何大团圆,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信任与欺骗。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认真,奈义很少愧疚的心最近被翔的温柔折磨得寝食不安。

他又回头去看了眼,翔的睡眠质量上优,不像他这种人,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点上另一支烟,奈义眯起眼睛。

他不太记得自己第一次写小说是什么时候。他的文字永远由残章断句组成,有时候看上去没有章法,也显得零散。可惜他就是没有办法将一个句子组合完全,就好像他无法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完整地保存一样。

前些天上街时遇见那个让他吃了一整年安眠药的男人,手里抱着的小孩不知道是第几任,走过他身边时连个眼角都没丢出来。奈义站在街角怔了很久,忽然觉得自己荒谬得近乎可笑。于是他就真的笑了起来。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好笑呢?奈义不是很明白。

他摸摸自己的脸,脸边有一条小伤口,几乎看不出来,做手术的大夫技术很厉害。

那个地方,他自残给那个男人看。用瑞士军刀,比着自己的脸,笑得比哭难看。

“你是爱我的吧?”

“你真的在骗我么?”

“我不信。”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真的不怕我受伤么?”

奈义觉得当时的自己很贱,很可怜,傻逼一样送上门给人糟蹋。

他将烟摁灭,合上烟灰缸的盖子。来不及跑出去的烟雾被锁定在盒子里,偶尔漏出一丝,无助的样子让人发笑。

奈义叹口气,手指开始跳动。

情人节是什么?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在这个来历不明的节日里互送礼物。巧克力,玫瑰花,一个是隔夜就融的东西,另一个是隔夜就凋的东西,都没有任何保存价值。然而所有人都喜欢用不能长久的物象来证明自己对感情的忠贞。

他只相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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