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予安苦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我认识的女人很少吗?”他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这个世界上不缺好女人,但要找到一个能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就不容易了。就这方面来讲,其实我很羡慕爸爸。”
蒋为宁若有所思,喃喃说道:“因为找不到,所以你想自己制造一个……”
蒋予安坦然一点头:“对。”
蒋为宁牙疼似的吸了一口冷气:“你这个想法……”
“恶心吗?”蒋予安转着酒杯轻声问道。
蒋为宁摇摇头:“恶心是不恶心的,但是有危险x_ing。如果你仅仅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你,没有负担的和你交流的话,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你能保证对他不会产生更进一步的想法吗?”说着他迟疑了一下,问:“大哥,你知不知道恋童癖?”
蒋予安脸色顿时一变,但还是很冷静的问道:“我现在这个想法属于恋童?”
“不是的。”蒋为宁道:“我是想说,感情本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恋童也好,同x_ing恋也好,甚至恋老恋冰也好,都只不过是一种特别取向的情感模式,关键是这种取向会不会影响到你的行为。当你的行为会对别人造成伤害的时候,你的感情就是危险的,必须受到外界的约束。但是如果你能够控制自己,仅仅做情感上的交流,而不会危害到别人,那其他人也没什么资格来批判你。然而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欲望和贪婪会越来越重,一辈子自我约束坚守底线是很难的,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所以主流社会对非异x_ing恋会下意识的怀有排斥和敌意。”
他问蒋予安:“大哥,你能保证在这样的情感模式下,你对这个孩子永远不会产生更多的想法吗?”
蒋予安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
蒋为宁坐回到椅子上:“如果你不能确定,就千万不要去轻易尝试。”
话到此处,便算终止。蒋予安没有继续探讨的意思,蒋为宁也不再多问。两人默默吃掉了桌上饭菜,然后哥哥洗碗,弟弟洗澡。只是蒋为宁年纪尚浅,明显没有蒋予安沉得住气,裹着浴袍出来坐到床尾,他看着蹲在地上的蒋予安从行李箱里翻找换洗衣服,满脸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蒋予安终于把他那套睡衣从最底部的夹层里抽了出来。起身走去浴室之时,他与蒋为宁擦肩而过,抬手按了一下蒋为宁s-hi漉漉的脑袋,说:“代孕的事情就当我没说过,孩子我不会要了。”
蒋为宁楞了一下,抬起头追问他道:“那爸爸那边你怎么办?”
蒋予安走去浴室,头也不回的答道:“爸爸只是想要抱孙子,我不生了,不是还有你吗?”
蒋为宁大惊失色,走腔变调的高声喊道:“啊?大哥你怎么这样——你是打算把我给卖了吗?!”
浴室门没关严,蒋予安的笑声夹杂着水声一起传了出来:“我当了你二十多年的干爹,难道都白当了?我现在就是卖你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第十四章
蒋为宁的确是不能拿蒋予安怎么样,于是坐着只气了一会儿,就翻身上床滚进了被子里。
蒋予安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和他是同一个牌子,不过蒋为宁经济紧张,自从出国以后干什么都要精打细算,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随意更换数码产品,现在手里用的这台还是两年前的一款。用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不敢跟着厂商继续更新系统了,怕硬件跟不上,会变卡。
和大部分的男孩子一样,蒋为宁也挺喜欢折腾数码产品的,看蒋予安现在用的正是今年出的最新款,就拿了过来翻翻滑滑,想要感受一下新OS的变化。
蒋予安洗完出来,就见蒋为宁躺在床上,正举着自己手机挤眉弄眼的搞自拍。他没管他,自己拿了吹风机过来吹头发。蒋为宁拍够了,又下了个自己喜欢的游戏开始玩,玩着玩着,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脚从被子底下伸出来蹬了蒋予安一下:“大哥——”
蒋予安关掉吹风机,回过头来问他:“什么?”
蒋为宁边打游戏边说:“刚才吃饭的时候打了个岔,你本来想说什么的?你搞来的那个小孩儿怎么了?”
蒋予安想了会儿,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觉得,可能不需要再让他留在家里了。”
蒋为宁耸了耸肩膀,语气遗憾,但表情丝毫不意外:“哇哦——真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刚才还温情款款的想要做心理咨询,现在人家一没价值,立刻就止损抛手了。”
蒋予安看他一眼,说:“止损有什么不好?既然我已经不打算要孩子了,继续留他在身边也不过是耽误时间罢了。”
蒋为宁一挑睫毛,斜眼看他:“是啊,你时间宝贵,分分钟都是成百上千万的利润。”
蒋予安抬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直言不讳:“我时间宝贵不假,他的时间也不便宜。以他现在的年纪,正是一生中最应该上进用功的时候,这样白白的把光y-in荒废在我这里,对他来说其实损失更大,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蒋为宁一盘游戏打完,把手机丢到一旁:“说不过你,反正你总有理。”
蒋予安绕到床头,掀开被子躺了上去:“我本来就有道理。”
蒋为宁往旁边挪了挪,戏谑道:“那我怎么从来没看见你到爸爸面前讲道理?”
蒋予安侧过身来面对着他,神色坦然:“因为人应该吸取教训,明知道前面是堵墙,你还非要往上撞吗?”
蒋为宁眨巴着一双眼睛看他,又一次无话反驳。
蒋予安道:“弟弟,道理你也听完了,可以睡觉了吗?”
蒋为宁“啪”地拍熄电灯,赌气似的翻身背对了他。
蒋予安闭上眼睛睡觉。
过了一会儿,蒋为宁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传来:“大哥,我发现人一上年纪,好像就容易变得让人讨厌。”
蒋予安闭着眼睛没回应他。第二天他叫上蒋为宁一起出门到市区里转了转,在乐高专卖店里给他买了一盒限量版的千年隼。蒋为宁当场失忆,欢天喜地的抱住他又改口道:“大哥最好了!我爱你!!”
大年初二,蒋予安坐飞机回了国。从深市机场出来,他打了一辆出租车,本来打算回去蒋家别墅再陪二老住几天,然而汽车开到一半,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冯安在给他打电话。
蒋予安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两秒,接通了电话:“冯安?”
冯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迟疑着开口问他:“蒋先生……你现在方便吗?”
蒋予安直接问道:“怎么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冯安好像是非常的难以启齿,声音越来越小:“蒋先生,你认识公安局的人吗?”
和蒋予安不同,冯安这个年过的兵荒马乱。
冯家广的赌瘾一直是只增不减,冯安有段时间没和他联系,一回老家露面,立刻又有新债主找上门来,手里拿的都是按了冯家广手印的债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是年根底下,债主也要过节,更加不好拖延。冯安拿着之前从蒋予安那里得到的一万多块,再加上自己的积蓄,勉强还掉大半,好言好语的把债主送了走,企图过个清净年。然而冯家广丝毫不体谅儿子的苦心,除夕夜还约了狐朋狗友回来大打麻将。冯安按耐不住,终于说了他两句,结果冯家广非但听不进去,还觉得是儿子让自己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站起来就要动手教子,幸亏是那几朋友拦了住。
冯家广除夕夜推了一晚麻将,不知收敛,大年初一早上,又被一个牌友叫出了门,说是县里有人攒了个大局,邀请冯家广去“玩一玩”。冯家广一叫就去,彻夜未归,第二天冯安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找他,警察却是先一步找上门来,说冯家广涉嫌聚众赌博,已经被收押到县公安局里去了。
冯安再怎么厌恶冯家广,毕竟对方也是自己的父亲,真被抓进去了,总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给蒋予安打了电话。
蒋予安听他说完,心中大致有了数,略思索片刻,便让司机掉头往自己公寓的方向开,对电话里说:“好,我知道了,你别紧张,我现在就过去。”说话的时候,他那声音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蒋予安从商多年,一贯是讲信誉的,自己签下的合约还没到期,他不会翻脸不认。但是合约继续维持下去,对他并没有什么收益,所以这次帮冯安解决了问题,他决定找个机会和对方谈一谈,最好是能够在双方都满意的条件下,把这段关系提前终止。
蒋予安如此想着,回家先放了行李,然后亲自开车上路,边往冯安老家的方向去,边给家里关系很熟的律师打电话咨询建议,又联络警政方面认识的人,层层往冯安老家所属的那个县城牵线。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很认真,因为自己作为毁约的一方,在道义上是理亏的,所以只能从别的地方提高谈判筹码。
他思路清晰,层层推进,甚至连对话都预想好了,然而真等见到了冯安的面,他那些设计好了的措辞忽然又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冯安还要配合警察做笔录了解情况,所以他们直接约在了公安局碰面。蒋予安赶到的时候,冯安已经结束谈话从公安局出了来,正站在公安局门口的人行道上。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等了多久,蒋予安在路边停好车下来,他没看见,目光没什么焦点的望向前方,好像正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走神。蒋予安从后方走过去,抬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受惊似的颤了一下,朝着蒋予安的方向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