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予安一颗心在胸腔里煎熬翻滚,这时终于彻底失掉原则,认输的答应冯安道:“好,我抱你,你听话,先把伤口清理一下……”
话未说完,冯安已经扑到了他怀里。紧紧攀着蒋予安的肩膀,他失声痛哭道:“蒋先生,我好喜欢你,我不想你讨厌我……”
蒋予安被他扑的晃了一下,抱着他坐到露台的瓷砖地上,后背靠着书房的落地玻璃窗:“我没有讨厌你。”他摸他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摩挲后背,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告诉他。
冯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闭着眼睛呜呜咽咽摇头。
蒋予安摸索着去捉他的伤手,心里也很难受:“你现在还很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好更合适你的人,为什么非要在我身上浪费心力呢?”他苦笑了一下:“我都四十岁了,你现在觉得我好,再过几年,未必就还会这么觉得了。出去多玩一玩,交交别的朋友不好吗?”
冯安压根听不进他这话,因为四十岁的蒋予安风华正茂,是他心中的举世无双,认识再多人也比不上一个蒋先生。
他稍微退开了一点,泪眼迷蒙的看着蒋予安:“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喜欢你,以后都不会变心的。”他一抽一抽的赌咒发誓:“你就是,八十岁了,我也喜欢你啊。”
蒋予安哭笑不得:“冯安,你是不是分不出好坏?八十岁,我都是个老头子了!你还喜欢我干什么啊?”
冯安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回答他:“不干什么啊,等你八十岁了,我会照顾你的,你只要每天抱抱我就好了。”
蒋予安深深看着他:“那时候我又老又病,走两步路就喘,天天躺在床上,早就抱不动你了。”
冯安一晃脑袋,软软的又靠了上来,手臂环住他:“那你让我抱抱你……我有力气……我抱你……”
蒋予安不说话了,他无话可说,虽然在商场上纵横捭阖,可他不是冯安的对手。
最后蒋予安半抱半拽的把冯安从地上拉起来,给他用碘伏简单处理了伤口,先用创口贴包上。冯安周末的时候去花鸟市场买了几盆龙沙宝石,搬回来摆在书房外面的露台上,他说这种花以后会长成一大片,爬到护栏上一定很漂亮。蒋予安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要找个理由好以后经常跑到自己书房来,但看他小心翼翼的讨好样子,一时便没有忍心阻拦。谁知道冯安摆弄花Cao的时候竟然弄伤了手。
冯安手掌被铁丝戳进去了,外面看起来伤口不大,但其实扎的有些深,蒋予安不放心,拉他去医院打了一针破伤风。
回来的路上冯安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刚哭了一大场哭累了,还是因为挨了一针。
蒋予安觉得他眼睛红红的样子怪可怜的,心肠也就硬不起来,好声好气的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冯安转头看他:“你真的不生我气了吧?”
蒋予安无奈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冯安怯怯道:“那我们和好了?”
蒋予安默然片刻,沉声说道:“冯安,你也是成年人了,有些话我可以直说。我既然不会和你在一起,就有必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是我对待感情的态度,也是对你的尊重,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决定。”
这话说出以后,副驾驶那边许久都没有声音。
蒋予安开了一会儿车,心神不宁,怀疑冯安是不是又哭了,悄悄用余光看他,结果发现冯安并没有哭。他只是静静靠在椅背上,侧脸望着窗外,至于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蒋予安却是看不清楚。
如此过了许久,冯安忽然低低出声道:“蒋先生,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吗?”
蒋予安松了一口气,随便编理由敷衍他道:“因为你太小了,不符合我理想中伴侣的要求。我需要的伴侣应该是和我阅历相仿的人,这样思想上才能与我步调一致,可以支持我的工作和生活。你觉得以你的现状,我和你在一起,对我有任何方面的助益吗?”
冯安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蒋先生,如果有一天我达到你的标准了,你又还没有结婚的话,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蒋予安笑了一声,心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估计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冯安会遇到与他年纪相仿的、更年轻优秀的恋人,哪里还会把自己这个过了时的老男人放在心上,于是点头答应道:“可以。”
冯安一下子兴奋起来,双目炯炯的盯住他道:“真的?”随即他不等蒋予安回答,一口咬定了继续说道:“那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反悔啊!”
蒋予安看他一眼:“我说出口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
冯安身上郁郁寡欢的气息转眼消失殆尽,瞳孔中重新焕发出光彩。他终于得到了蒋予安的承诺,也找到了一条可以触摸到幸福的道路。他的人生终于不再是漫无目的的苦挨,他也有自己的目标了!
汽车开进小区车库,蒋予安熄了火,忽然听冯安叫了自己一声:“蒋先生!”
他转过头去看他:“嗯?”
“我想要继续念书!”
蒋予安楞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我给你联系学校。”
冯安摇摇头:“不了,我不进学校,上学太慢了,我自己买书看,直接报名高考。”
蒋予安笑着一摇头:“这叫什么话,欲速则不达,你小学课本上没学过吗?”他推开车门下车,和冯安一起上楼:“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的,先好好考虑,如果真的要继续念,我再帮你联系老师——你离开学校都这么久了,我估计你以前学的那些也都忘了!”
冯安想想,认为蒋予安说的有道理,附和道:“对,我得先复习一下。”
蒋予安脸上忍俊不禁,仿佛是因为他这种孩子气的行为而发笑,实则内心感慨万千。成年人的世界自有一套规则,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留一片防守之地,只有冯安这样毫无防备的全心依赖着自己,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伤心流泪,又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破涕为笑。
电梯到达楼层,门缓缓打开,蒋予安先一步走了出来,从口袋里掏钥匙准备开门,然而刚刚踏上走廊,就见家门口蹲了个人。
“你怎么来了?”蒋予安走过去。
蒋为宁本来抱着膝盖埋头蹲在那里,这时听到声音,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大哥,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蒋予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有未接来电,刚才在医院忙着挂号排队,没注意到手机振动,后来蒋为宁又没有再打,所以他不知道。
“我没听见。”蒋予安打量弟弟这一身装扮,鸭舌帽木奉球衫,背上还挎了只包,立刻就预感到不妙:“你找我有事?”
蒋为宁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蒋予安背后还藏了个人,便笑眯眯的挥手向对方打招呼:“嗨!你是冯安吗?”
冯安刚才已经看清蒋为宁的面孔了,所以尴尬的不行,躲在蒋予安背后都不好意思出来。这时对方主动向他打招呼了,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绕过蒋予安,红着脸小声回应他道:“嗯,我是冯安,你好。”
蒋为宁已经从哥哥那里了解了一些冯安的情况,所以没在意冯安的异样,只当他是见了生人害羞。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以后,他转向蒋予安道:“大哥,快点开门!我手机没电了!”
蒋予安打开门让他进去:“你手机没电了要跑来我这儿冲?”
蒋为宁长叹一声:“哎,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刚才等你半天——嗯?你这从哪儿弄来的画?什么品位呀,也太难看了吧!”
蒋予安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我喜欢就行了。”
第二十四章
蒋为宁和哥哥关系一直很好,这时虽然被瞪了一眼,也完全没当回事,顶多是有些奇怪,心想这莫不是蒋予安从哪个名家手里重金收来的?被自己说了不高兴?可是以前也不见他收藏文玩字画之类的东西啊?
他凑近了去看玄关墙上这副画,随口解释道:“你凶我干什么啊,我是说,这个画其实还是挺好的,但是和你这里的装修不搭啊,你为什么要挂在这儿?”
蒋予安弯腰给他找了一双拖鞋:“那怎么办?把我整套房子的装修都换了?”
蒋为宁这回听出来了,蒋予安是真的很看重这幅画,非挂不可的那种看重,于是很识相的闭了嘴,不敢再多说。
进屋之后,他把背包卸下来甩在客厅单人沙发上,然后自己坐到旁边的长排沙发上开始葛优躺:“干爹,干爹~”
冯安在厨房倒茶,听到蒋为宁这种拖长了调子的声音,忍不住侧目观望。
蒋予安听他跟自己撒娇就知道没好事。走到角落的衣架前面,他脱下外套挂上去,低头挽起两只袖口:“又怎么了?”
蒋为宁找到倾诉对象,皱起脸开始大吐苦水:“干爹,你收留我几天吧,我现在在家里快被爸爸烦死了!他整天唠唠叨叨说我不干正事,还不让我打游戏——特别是昨天,非要带我去那个谁家里做客,我跟人家又不熟,去了没谈几句,就让我教他们家那个五岁的孙女儿拉小提琴——我又不是免费家教!真是的!!”
蒋予安笑了一声,说:“我这里也不是免费酒店。”
蒋为宁长蛇一样的躺在沙发上,闻言顿时扭腰转了方向。伸长手臂一把抱住蒋予安的大腿,他死皮赖脸的恳求道:“干爹,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可是你亲生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