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只能说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庄墨意识到自己愿意为任明卿去付出,不论有多少艰难险阻。这不是用头脑做出的决定,这是用心做出的选择。不是逻辑,而是感情。
田恬看他在那厢犹豫不决、心烦意乱的样子,酸溜溜地说:“睡了一夜果然就不一样了,上礼拜还斩钉截铁不要人家了……”
庄墨压根都没听见他的小声逼逼。
半晌之后,他做出了决定:“洗灰依旧由你来带。”他得把任明卿这个人彻查一遍,如果他背后的问题能处理,就一次x_ing解决完。况且他也需要独自静一静,毕竟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这个决定一旦做出,就关系到他们俩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人生走向。一旦选择了任明卿,那对他来说就是地狱模式了,他必须要极其慎重才行。
“为什么还是要我带?你们不都睡过了么?”
“暂时。”
“行吧,帮大哥照顾嫂子嘛。”田恬这一回的心境截然不同了。
被庄墨瞪了一眼,他立刻补上一句:“我懂!勾引二嫂三刀六洞!江湖规矩!”
“什么乱七八糟的。”庄墨蹙眉,从兜里翻出了支烟点上,“还是一样,没事不用给我打电话,你就当他是你的人。”
田恬还是第一次看他抽烟,直觉他此时极其心烦,但还是忍不住小声逼逼:“你这样就很不好,小李飞刀何必把林诗音让给龙啸云……”搞得兄弟不像兄弟,夫妻不像夫妻。
“必须这样。”庄墨冷静道。
如果他这一趟没有把任明卿背后的事情彻底搞定,还会存在变数。所以,在最终结果出来以前,他不打算给任明卿更多希望了,以免他到时候太过失望。任明卿需要有那么一段缓冲期去尝试着接受别的编辑,这样对他们俩都好。
第46章 他是一本书,他想从头读
庄墨是个行动派,决定好对任明卿这个人进行全面的评估,当天就赶到相熟的精神病专家那里,询问他这种双重人格的症状是否有好转的可能。
穆医生听了他的叙述后,对任明卿非常感兴趣:“这么纯粹的人格解离症患者我还从来没见过,我以为这只存在在小说和戏剧里。总的来说,出现这种病症是因为主人格经历过一些难以承受的伤害,因此诞生出担当’保护者’的次人格,在相似的情境中站出来保护他,让他免于受那些记忆的侵扰,应付他应付不了的事,可以见他一下么?”
“他的次人格攻击x_ing非常高。如果他知道我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将他的事透露给你,就有可能自毁。”庄墨毫不怀疑高远说到做到,但更重要的是,“……我也不想把他关到精神病院里来。”
他始终不觉得任明卿是个病人,需要吃药、禁闭、电击和束缚带。他潜意识里不肯相信任明卿有这样的缺陷,不愿意他被当做疯子对待,更怕他在这里遭受虐待。而且如果留有这样的病史,被人八出来,那对任明卿的前途是毁灭x_ing的。
“不想把他放到精神病院来……”穆医生y-in阳怪气地模仿着庄墨的话,显然对这种态度不端正的家属司空见惯,“人格分裂需要治疗。这对他是好事,对社会也是好事。他的次人格是个会玩枪的反社会人物,你放他在外面瞎逛,出事了更难以收场。”
“他不会主动伤人。”庄墨笃定道,“你也说了,次人格只有在主人格受到伤害的时候才会接管身体。我的房子快装修完了,我会把他接去城外生活,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到时候,你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到我家里治疗他。”
“哦,你要把你的新家搞成精神病院?还要让我去那儿上班?”穆医生觉得这个计划真荒谬,“我可不便宜。”
庄墨面不改色。这种面不改色告诉穆医生他付得起出诊的费用,不管那费用有多离谱。鉴于两人是高中同学,穆医生完全相信庄墨的财大气粗,也相信庄墨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是非常认真地在考虑这个计划,不达目的不罢休。
“也行。”穆医生在金钱的诱惑下谦卑地低了头,“你房子什么时候装修完?”
“大概还要两三个月。”
“那么这段时间里,你要跟他处好关系,让他信任你。对付这种患者,信任是很重要的。你要保证他听你的话,到时候你引荐我,他才会比较容易接受。我跟他接触了以后,再制定治疗方案。治疗可能不是一个短暂的、轻易的过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
“你也得保证好他的安全,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他的次人格不稳定,越少出来祸祸越好。”
“他不常出来。我只见过他两次,都是他被人攻击的状态下。”
“被攻击的状态?”
“一次是在酒吧被喝醉的客人找茬,一次是卷进了一起帮派斗殴中。”
穆医生耸了耸肩膀:“你的这位朋友,麻烦不断啊,正常人可不会又在酒吧被找茬、又卷入帮派斗殴中。他的身份复杂么?你知不知道他的背景?”
“我正在忙这个事。”庄墨道。
“先调查一下他的过往,从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地过一遍,这很有必要。”穆医生嘱咐道,“人格之所以解离,就是因为他曾经经历过清醒状态下无法承受的伤害,这种回忆会折磨他一生,所以第二人格才会出现,来替他背负这种巨大的心理创伤。如果知道他的症结所在,治疗就会事半功倍。”
这正合庄墨的意。可是事情远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首先,他不能直接过问任明卿。任明卿可能丢失了一些记忆,这些记忆一旦被唤醒,高远就有可能同时被唤醒。高远一激动就自毁,说不定临死前还要捎带上他,这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庄墨也不想让任明卿知道自己在调查他。任明卿知道了会怎么想?我们只不过是刚认识的朋友,你还要调查我户口,这算什么呢?就算以后两人成功达成了合作,任明卿恐怕也会对他有想法,这会造成两人的疏远和隔阂。而且任明卿是个非常聪明、敏锐的人,一个弄不好,他就有可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自己人格分裂这件事,他要是承受不了这个巨大的打击,分裂出了第三人格,不就更加糟糕了么?
有鉴于此,调查必须在任明卿不知情的情况下展开。
庄墨有想过直接去问姜勇,姜勇看来知道任明卿的很多事,还捏着任明卿的把柄。可是姜勇不是个好相与的,又是当事人之一,难保他不会撒谎、夸张、遮掩,甚至以此为要挟,要求庄墨想办法把他的事摆平——他现在还在拘留所里。庄墨恨不能把他关个十年八年的,眼不见为净。
唯一的知情人也不能详询,庄墨只能一切靠自己。他凭借着优秀的记忆力,迅速回忆起任明卿书架上某个包装精美的纸袋,纸袋侧面印着“x大”的字样,如果没猜错的话,是新生入学仪式上人手一份的学校宣传册。任明卿做事板板整整,有老一辈人的仪式感,会把自己重要的东西搜集起来。“他可能毕业于x大。”这种猜测从见到纸袋的那一瞬间就萦绕于心,但庄墨始终没有与任明卿确认过。x大是座不错的985,分数线高得离谱,与任明卿的现状对比起来极其很不相称。重点大学毕业,却在酒吧跑堂,这不太合理,不合理之处必有隐情,所以庄墨没有提及半个字,怕触及别人的隐私。
现在,这却成了一条不错的线索。
庄墨辞别了穆医生,立刻驱车到x大,找了相熟的教授帮忙查一下任明卿的相关资料。半天之后,学生处给了反馈,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但学生处负责人对任明卿的印象还是很深刻。资料显示,任明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x大历史系,但因为家庭条件困难申请了贫困生补助。
“他很聪明,学习又刻苦,学校听说了他的情况,给他颁发了全奖。在他大一大二的时候,奖学金都是不断的,即使到大三到课率不到60%的情况下,他还拿了国家二级奖学金。”
“到课率不到60%?”庄墨眉头一轩,“他在干什么?”
老师耸耸肩:“不知道,据说是在打工,他没怎么说。”
“他室友或者比较亲近的朋友,也什么都不知道么?”
“你知道的,他有点那个……残疾,学校为了方便他起居,把他安排在一人间。他又是个很内向的人,成天窝在图书馆,不能参加什么体育运动,所以跟班上的男生关系都不太亲近。女生就更不用说了,他可能大学四年都没有跟女生说过一句话。你要说他有什么比较亲近的朋友,还真说不上来。大学虽然是年轻人最多的地方,但不得不说,有些人始终呆在边缘。”
庄墨望向办公室对面那幢挂着爬山虎的旧图书馆。如果一直坐在里头看书的话,那任明卿的大学确实念得很孤独。
“后来呢?”
“大四他来得更少了。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他最后没有修够学分,我们不得不让他延期毕业。但是第二年,他好像也没有把毕业这回事放在心上,我们就一直没有给他颁发毕业证。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要被开除了,但是……”老师翻开印有任明卿入学照片的名册,“他的学籍我们一直保留着。如果你找到他的话,告诉他一声,x大始终是他的家,什么时候回来都能重新开始。他是一个学者型的人物,适合一个人静静地看书、做研究,他是真心喜欢做学问,现在这样的人很少了。”
“谢谢。他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庄墨含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