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假期与新年连在一起,是秋冬季节大大小小的假期中庆祝活动最多的一个。
在法国,圣诞夜是要与家人一起度过的,是十分私密且温馨的、带着强烈宗教意味的节日,而新年夜则是喜欢各种晚会和派对的法国人们用来彻夜狂欢、放飞自我的。
“小茉莉路六号”酒吧的跨年狂欢自然也如期举行。
江白从吧台端了两杯j-i尾酒来到大厅中央的圆桌边,将其中一杯递给刘乾星,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自从几天前两人在酒吧里认识,刘乾星便天天往这里跑,以极快的速度和江白、方垣、陈立杰三人熟稔起来。
在异国他乡的城市里,语言相通的人更容易成为朋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况且刘乾星的x_ing格长相也很讨喜,那张娃娃脸每天都乐呵呵的,行事说话带着非常明显的学生气,本质上稚气单纯,却偏喜欢假装自己久经沙场。但这种假装又丝毫不带恶意,只是想在自己倾慕的人面前显得成熟些罢了。
是的,方垣和陈立杰都能看得出来,刘乾星是倾慕江白的。
或许是因为江白的音,或许是因为江白的颜。但男人都是直觉动物,不管是因为颜还是因为音,他们都能理解这种看似Cao率的倾慕,而且知道这种倾慕其实很可能会成为一段恋情的起点。
就连当初江白和雅布看对了眼,说白了也不过是因为互相对对方表现在外的某种优点很欣赏。
方垣私下里不止一次撺掇江白和刘乾星在一起。
某一天江白终于受不了了,问他:“俩c-h-a座,没c-h-a头,怎么在一起?”
方垣怒其不争:“你就不能奋起成攻?!”
江白惊讶:“你竟然连‘攻’和‘受’都知道了!”
方垣:……
江白一摊手:“其实我倒也不是不能在上面,不过我还没机会试。但我不喜欢刘乾星那款的,拜托不要当我们随便找个男的就可以在一起好吗?就像你们直男找女朋友也会找符合自己审美的,我们对男人也是要看感觉的。”
于是方垣从此偃旗息鼓。
酒吧为了新年夜特地请来了一个乐队进行现场表演,灯光的程序也换成了节奏感极强的闪烁效果,虽然演唱的曲目依旧是浪漫主义风格的流行音乐,但比起平时的舒缓氛围多了恰到好处的喧嚣,正适合新年夜的气氛。
很多参加过中法沙龙的学生成为了这间酒吧的熟客,他们又带来各自的朋友,在酒吧里凑成了一大群。这天自然是不会再拘束他们用什么语言的,大家混杂着法语、中文和英语,围坐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也不知是谁提议的。
突然,那群人中轰然一阵哄笑,一个法国妹子拍着桌子站起来,从她身边一个中国男孩的腿上跨过,径直向江白和刘乾星所在的小圆桌走来。
江白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诡异的预感。
那法国妹子走到江白身边,飞快地俯身,在江白脸上印了一道火红的唇印。
她转过身冲人群高喊:“我亲他了!”然后一扭一扭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江白一时间哭笑不得。
刘乾星抽出一张纸巾,沾了酒,伸手想帮江白擦脸。
江白站起身,走到那群人旁边,问:“介不介意加我一个?”
人群中暴起一阵欢呼,大家显然都是欢迎他的。
一场场游戏玩下来,江白被三四个妹子在脸上印了口红印,并且禁止擦掉。江白报复似的向她们借来口红,威胁若是她们输了,他就会用口红在她们脸上画j-ij-i。结果玩了好几十轮,江白一次也没能抓到那几个敢来亲他的妹子,倒是自己遇到几次尴尬的问题,不得不用罚酒了事。
“白!你又输了!”一个法国男孩翻开手里的纸牌,展示给江白看。
“行,你提要求吧!”江白把手里的纸牌一丢,等着对方的问题。
对方却没为难他,扬了扬下巴,道:“去唱首歌吧,但必须是我们没听你唱过的,法语歌!”
江白想了想,还真有一首他最近没在酒吧里唱过的,于是从善如流地起身,走上舞台和乐队说了几句话。加上陈立杰开口同意,江白毫无阻拦地获得了舞台的使用权。
常来酒吧的人都已经认识江白了,他抱着吉他刚一上场,下面就一片掌声雷动,还有人吹起了尖锐的口哨。
江白朝着台下抛了个媚眼,引来一片尖叫,这才开始弹唱。
法语婉转的吐字在他的舌尖轻卷,随着如同精灵翅膀般叮咚作响的旋律,形成一支优美且一往无前的歌谣:
“我想看遍人生风景,付出所有尝试一切,去继续相信明天。”
“为何不当书中主角,哪怕道路既长且远。”
“我想尽我最大努力,哪怕历尽一切艰险。”
“我会为梦奋勇向前——”
江白之前游戏时喝了不少酒,酒吧的光线打在他的眼中,形成大片大片绚烂多彩的斑块。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眼神是多么清澈又迷离,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黑曜石般的眼珠里相互糅杂,简直可以摄人心魄。
如果不是他脸颊上带着的那几个滑稽的唇印,所有人都会相信,这一夜的酒吧里有来自暗夜的精灵曾经降临。
江白唱完整首歌,手指下的曲调又重新开始,从轮回的起点再次奏响。
这一次,他换了中文来演唱同一支歌曲:
“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
“可惜谁有没有爱过不是一场七情上面的雄辩……”
音乐是无国界的,就算在场的很多法国人听不懂歌词中唱了什么,他们却能明显感觉到场中那黑发黑眸的精灵,周身的气场变了。
同样的曲调和同样的节奏,忽然从追梦的勇敢变得无比脆弱。
江白站在舞台中丨央,目光所及的台下被灯光掩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缓缓闭上眼睛,放纵自己的情绪融入歌声,手指开始有点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
吉他的音乐声不知不觉渐渐停了,酒吧里回荡着江白略带鼻音的清唱。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雅布在悄然落下的初雪中推开酒吧的门,看到的就是江白站在台上闭着眼睛唱歌的样子。江白的歌声和脸庞就如同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那样,完全一样,却比他思念中的更加鲜活。雅布从未试过如此想念一个人,江白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
忽然,雅布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他捕捉到江白脸上的一行泪痕,从颤动的睫毛下划过脸颊,越过狂欢后留下的唇印,延伸到下巴的y-in影里,在闪烁的节日彩灯中反s_h_è 出一道亮光。
雅布突然就感觉到心口一阵锥刺般的疼痛。
他扔下背后的登山包,几步穿过人群,跳上舞台,把江白整个人抱在怀里。
江白还在唱:“如果过去还……”
后面的歌词被雅布的亲吻堵了回去。
雅布将江白推在舞台后面的墙壁上,近乎贪婪地吻着他的嘴唇,如同数天未曾进食的狮子,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猛,护食一般将江白圈在怀抱里。
刘乾星从座位里倏然起身,方垣砰地把啤酒瓶顿在桌子上。陈立杰从吧台后面抬头,见状立刻上前招呼乐队救场,然后走上前和方垣一起拉着雅布和江白,一人一边把他们从舞台后面拽了下去。
乐队的主唱是个能控制住气氛的主儿,回头看了看陈立杰几人,站在台上调侃几句,将酒吧里客人们的注意力拉回舞台,又选了一首欢快激昂的歌,很快便将刚才那场意外的混乱摆平了。
江白被方垣扶进二楼小套间的浴室里洗脸。外间卧室里,陈立杰双手环抱,一脸愤怒地瞪着雅布这个始作俑者。
雅布的眼睛死死盯着浴室的门。
“你还看什么看?一声不响就跑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主要是也没告诉江白!你现在给我透个底,你是不是只拿他当床伴来着?想睡一次两次就不玩了?”陈立杰问。
雅布沉默了片刻,收回视线转过身道:“我以前出去也从来没有特意告诉过你们。”
陈立杰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雅布以前满世界各地跑,偶尔会和他们提一提,大部分时候都会像这次一样,一句话都没有就突然不见了。
“好吧,你不告诉我们也正常。”他无奈道,“但是你怎么也不和江白说呢?还是在你们睡过之后第二天就消失了!我当初打算撮合你俩,可不是想把他送到床上给你折腾的!”
这一次,雅布沉默的时间更长,等到浴室的水声和呕吐声渐渐停了,他才开口:“我也是今天才意识到……他不一样。”
陈立杰扶额:“所以,你之前也只当江白是床伴?”
雅布承认:“是的。”
浴室那边传来方垣一声极具爆发力的:“cao!”
江白一把拉住要往雅布那边冲的方垣:“别冲动别冲动,犯不着打架哈,乖!”
他现在清醒了不少,头还有点晕,听声音嗡嗡嗡的,但思维还算清晰,也能看明白眼下这是个什么状况。
方垣还要往雅布那边冲。
江白本就身形不稳,被他带得一个趔趄,拌在浴室门外的衣篮上,把衣篮踢倒之后自己也没保持住重心,直接往地上跪去。
雅布一步上前搀住江白的胳膊,把他扶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