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铄出来之后,客厅的桌子上果然放着冲好的感冒冲剂,而赵衡一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依然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赵衡一见唐景铄出来,便冲着他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杯子:“趁热喝了吧,然后赶紧去休息,祈祷明天别发烧。”
伸手不打笑脸人,唐景铄点了点头,一口气将那杯感冒冲剂喝干,最后说了一声“谢谢”,这才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唐景铄倒下休息的时候,因为满脑子剧组的事情,居然也没意识到,赵衡一为什么会有他房间的钥匙,并且,还知道他的浴巾衣物放在哪里。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唐景铄就打车赶到了剧组,他并没有迟到,但还是十分悲剧地感冒了,重感冒!
他的鼻子已经完全堵住了,不得不靠嘴呼吸,然而,嗓子也是火辣辣地疼,声音也嘶哑起来。
这是最要命的,会影响台词的发挥,这部戏还是现场录音。可想而知,孔肖凡看见他这个状态,恐怕又免不了一番暴怒。
他这基本是需要看医生的状态了,然而他却必须继续工作,他现在还没有资格因为生病就可以不来。
事实确实如同他想的那样,他虽然尽力表演,但是那瓮声瓮气的台词,搞得不仅其他演员笑场,有几次连谢铭都忍不住笑了。
而且现场管于欧阳少风部分的录音也全部不能用了,后期还需要配一下,增加了不少麻烦的。
今天在现在频繁NG的人,变成了唐景铄。
孔肖凡的脸色确实非常的难看,但是意外的没有发脾气,大概是因为唐景铄其实演的很认真,如果完全静音的话,看着也没什么毛病。但问题在于,经过昨天唐景铄的表现,孔肖凡知道,他还能更好一点。
如果昨天唐景铄的表现是八十分的话,今天便只有六十分了。加上演员笑场的原因,导致了NG次数的增加。
其实孔肖凡不是岢刻到不近人情的人,如果,唐景铄只是生病感冒了,他大概会给他一两天时间休息,先拍别人的。
然而,昨天唐景铄在众目睽睽之下同那位空降而来并且在某方面名声很差的艺人副总监离开了,然后今天立刻得了重感冒,是个人都会有某些方面的联想。
虽然孔肖凡如今已经学会了对圈子里的那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内心里,是极其不喜欢那些不自爱的人了。
在他看来,年轻和容貌都不应该是用来交换前途的筹码,勤奋、用心、努力、天分,更为重要。圈子里这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他不能阻止某些不良风气的喧嚣直上,但他却愿意用自己微薄的能力去帮助那些真正努力和有理想的年轻人。
昨天,唐景铄的表演令他恍惚记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个故人。那个人的容貌没有唐景铄那般耀眼,但那个时候的那个人,充满了向上的朝气和活力,积极地追求梦想,努力地实现理想。也曾和他一起奋斗过,也曾和他一起成功过……
也是因为唐景铄的欧阳少风,令他想起了当年艰苦的拍摄岁月,那也是一部古装戏,那人也是一声古装,站在那里,耀眼而璀璨。
然而什么都敌不过命运和岁月。两人因为自己各自不同的际遇而渐行渐远,早已经没了联系。昨天突然想起早就在一线圈子里消失的那人,突然想问问他,是否仍然记得自己的梦想,是否还在不断地追逐……
然而,因为他一时兴起几番打听,得到的却是对方已经车祸身故的消息。那人孑然一身,默默无名地带着失落的梦想,消失在这个圈子里了。
这种遗憾的情绪和说不上来的复杂情感,一直到今天还没有消散。
于是今天的他,更能在唐景铄身上看见那人的影子。真的是魔怔了!他们其实并没有太过深厚的交情,只是一起度过了他们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岁月而已。
大概是这个缘故,即使唐景铄今天的表现令他挺糟心的,他却没有大发雷霆骂人。
一天的拍摄胆战心惊地过去。由于唐景铄的不适,到了晚上六点的时候,剧组难得早早收了工。
孔肖凡的脸色虽然非常难看,但还是对唐景铄说了一句:“好好休息,看病吃药。明天休息一天,我们拍别的。”
孔肖凡这样的态度简直令唐景铄受宠若惊。忙不迭答应着连连道谢。他的状态确实需要休息。
第十三章
唐景铄匆匆忙忙去卸妆的时候,这才发现,今天所有工作人员对他的态度都友好了许多,一路上时不时还有人点头和他打个招呼。
唐景铄并没有表现得受宠若惊,而是泰然自若地一一微笑应对。
回到化妆间的时候,也开始有不少演员同他打着招呼,即使是低头玩手机的,也抬头冲他笑了笑,待遇可谓与之前完全不同。
唐景铄心里和明镜似的,如果导演的态度是风向标的话,昨天闻律的出现就是一个指路明灯了。
面对如此情况,唐景铄也只能在心底苦笑,他和闻律的关系远远不像别人想象的那般,可是说出来谁又会信?不如保持沉默。
“呐,你和闻总什么关系?”
别人都是礼貌x_ing地打招呼,只有米晓溪悄摸摸挨了上来,一脸八卦地问唐景铄。
唐景铄看了看她的眼睛,眼睛里只有好奇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便知她没有恶意。
于是唐景铄玩笑似的伸手一把将她拨开:“快去背台词,导演准我一天假,没准明天就轮到你了。”他现在难受极了,没有功夫应付小女孩。
“啊!什么!”米晓溪差点打翻了手里的剧本,心中的八卦之火瞬间熄灭,谁不知道导演最近心情不好,怎么就轮到她了呢?
于是米晓溪赶紧惊慌失措地抱着剧本比划去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唐景铄的用词是“没准”……
唐景铄CaoCao卸妆换了衣服,强忍着发软的身体和脑袋的晕眩朝外头走去。
他倒是并没有忘记和闻律的约定,那个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身边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提醒着他闻律的存在,包括他的感冒发烧,也是拜闻律所赐。
他出来之前给闻律发了一条短信,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且说去地下车库等他。那里比较不扎眼。
唐景铄现在无名气无关注,当然不会有狗仔蹲他,但是被蹲守谢铭的狗仔拍到了闻律来接他,也是不好。怕是闻律的身份,还是有价值上一上花边新闻的。
所以当唐景铄混混沉沉地下到地下车库时,一个突然间闪出的黑影,结结实实地把他吓了一跳。
这一下子他差点都没站稳,还好一把扶住了墙壁,定睛一看,却是望着他一脸讥笑的戴晗。
“你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样。”戴晗讥讽道。
唐景铄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这四周昏昏暗暗的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鬼都吓一跳何况人!他没有这个身体原主的记忆,因此他是真的不知道原主和戴晗到底有什么过节,令这个孩子如此y-in魂不散。
“你拦着我,有什么事吗?”唐景铄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当然没有心思在这里和一个孩子做口舌之争,于是单刀直入地问。
“你别太得意了。我知道你这个角色是怎么来的。算你运气好,那晚在夜色,居然是被你捡了便宜,没想到你平时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骨子里却比我们所有人都有手段!赵衡一那晚栽了,也不算冤!”
“不过,你不会得意太久了,别以为可以踩在我头上耀武扬威!”
戴晗本来是想再说点什么的,但是他听到了汽车由远及近的声音,有车辆正在朝着这边行驶。
于是,他匆匆忙忙扔下一句警告,就像刚才突然出现时一样,又突兀地消失了。
唐景铄愣愣地听着,只觉得,戴晗说的这段话,信息量非常之大。但是他现在昏昏沉沉的,脑子早已经无法正常思考,有心想寻些端倪,大脑却始终无法运转。
唐景铄双眼茫然地站在原地发呆,知道一个喇叭的声音将他惊醒,他的瞳孔才再度有了焦距。
熟悉的迈巴赫S600,驾驶座的车窗里钻出闻律的脑袋:“你发什么呆呢?烧傻了?快上车。”
唐景铄努力地冲闻律翻了一个白眼,而后才有气无力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有气无力地坐上了车,然后整个人就摊在了椅子上。
“不是吧。”闻律见唐景铄夸张的模样,将信将疑地伸出了手,手掌在唐景铄的额头上贴了一下。
手心传来的温度吓了闻律一跳,他忍不住“靠”了一声,然后才说:“这么烫,你是快死了吗?”
嘴上虽这么说,手脚却没闲着,手里打着方向盘,脚下的油门也一下子加了上去。
唐景铄已经没有再次翻他白眼的力气了,闭着眼睛躺在副驾驶座上装死。
不知不觉的,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梦中,他看见了很多东西。
大多数是杂乱无章的片段,很多他都看不明白是什么。
比如,他看见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坐在一个比他的身体大了好多倍的钢琴面前,哭着弹琴。
他觉得孩子很难过很委屈,却始终看不清孩子的脸。
之后还是那个男孩,下巴夹着小提琴,努力地拉着不成调的曲子,这时,突然一个巴掌过来,将小男孩打翻在地。
最后,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不需要有朋友!你只需要音乐!音乐才是你唯一的朋友!音乐才是你的生命,否则你活着将毫无意义!”
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丝疯狂,这声音令唐景铄不舒服极了,他想睁开眼睛,看清楚说话的人,然后让她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