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叫来二人,微微笑道:“求名,撰写景恒殿修缮之方案,求功,写一道奏疏,名曰五进制,包准平步青云。”
一向与林昀有隙的齐侯,看完这封奏疏,都不禁连连夸赞:“措辞优雅,意蕴十足,雄绝古今而感人肺腑,尔等甚是贴心。”
桂月十六的景黎殿大朝,便从五进之制细则开议,议皇室宗亲进宫请安的规矩。
韩水一如既往,坐在龙椅之上,戴着玄燕面具,道:“新帝登基以来,诸如南靖王等一批旧亲没去,是该重新编制皇室宗谱,重定礼仪。”
和风过殿,林、齐二人异口同声:“甚好。”韩水愣了片刻,把脸上的面具扶正:“左丞先说。”
林昀道:“此奏疏乃礼部侍郎黄言所献,述的是宗亲进宫请安的规矩,初一进朝气,初五进广益,初十进合盛,十五进鼎泰,廿五进平安。”
黄言便是那j-ian诈之人:“虽说礼数不可废,但过于铺张劳碌亦不妥当,是故,臣等细定了名册。”
小太监转呈那厚厚一叠的册簿,金年公公毕恭毕敬地递上。韩水:“是为何意?”黄言笑道:“名册里的人,需按照五进之礼,进宫请安。”
论礼,韩水多少有些心虚,但是既然议及此处,还是要装一个模样:“黄侍郎辛苦。”黄言:“这也是林大人之意。”
韩水优雅地翻开册簿。
其上只有两字:齐林。
韩水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继续往下翻,手有点儿颤:“这么些人,都挺合适。”
黄言当堂挥袖,满面红光,声音响亮:“初一进朝气,朝饮木兰之坠露,请那教先生注水墨,温书而习气;”
林昀一甩衣袍:“初五进广益,广叙圆珠之润色,裁那四五寸仁事,双足踏地而游园;”
黄言又朗声应道:“初十进合盛,合点彩楼之元龙,听那棉铃欢脱响,猜音律滚小曲;”
……
史官提溜着一杆子笔,见朝堂上唯独是常明在偷笑,凑过去问道:“这二位大人是用的哪本名作?下官怎么听着不太明白。”
常明不笑了,一本正经,悄声道:“角先生、人事、缅铃,你说是什么?”那史官吓得不轻,闷头跑了回去,原来,竟都是些房中飞仙之术。
后来,黄言官拜礼部尚书,封爵三代,但,那是后话。此刻,韩水羞得钻到龙案底下,颤巍巍问道:“尔等,尔等还有何议?”
那贤顺之人,冷哼一声。
齐林看不下去,总算站出来,扯过林昀的袖子:“左丞大人,过了,过了,往下还有别的国事。”
诸如,新修景恒殿、教化国周蛮夷、收地方盐铁税银、修东境雀神庙等事项,众臣徐徐而议,议完已是中午。
金年公公一声:“退朝。”殿中满是细碎的后退脚步声,夹杂一个又一个无知的叹息。
“那二位大人方才所言是何意?”“惭愧,惭愧,在下没听明白。”“在下亦才疏学浅。”
人影散尽,烛火慢摇。
韩水一把将面具扔到齐林的怀里:“你还我清白。”齐林一身鹤袍,英姿堂堂,笑道:“玄乙不让臣摆江山旧账,臣只能,徐徐图之。”
韩水趴在龙案上,指尖轻点一段音律,眸中过云烟。齐林:“玄乙在想什么?”韩水:“你和林昀,到底怎么回事。”
齐林静了静,道:“一开始我想杀他,后来见他愿意帮陆庸,又见你想留他,所以忍了。再后来,南靖王欲闹国丧,他不计前嫌,能顾大局,我便觉得……”
韩水叹息。y-in阳两极,相克相生,朝堂之上这二人,一个爱之入骨,一个恨之入魂,怎不叫人愁断肠。
韩水下阶,走到齐林面前,望着他道:“林昀既然替阅天营保住了陆庸的官,那么你工部修雀神庙时,就要分人家一杯羹。这是朝堂规矩。”
齐林笑了,目光暧昧:“原来你都懂。”午阳正盛,暖浪涌进大殿,吹得玄乙公子的长发散出阵阵清香。
韩水:“还不是怕你吃亏?我……”齐林忍不住又把他拉到怀里,耳边轻语:“玄乙公子还是自己小心,别吃本侯的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看了《复联3》,好虐。
那些小黄句,想了我好久啊。
感谢小天使我爱你们~~~
第77章 五进
朝堂议完宗室之礼,皇宫里的宫女太监,张口闭口皆是一个五进之制。廿五,按五进之制,齐侯进宫,献平安之礼。
是日,金年公公从紫真殿之前经过,路遇几个伺候皇上的干儿子在谈论宫闱中事。
宦室如亲,公公凑上前,问道:“说什么呢。”干儿子挤眉弄眼:“齐侯进宫,儿子们在猜他见不见太皇太后。”
公公一听,手背在身后,道:“好大的胆子,可千万莫在皇上面前道短长,听见没有。”干儿子连连称是。
兴文院里,韩水一袭湖蓝色丝袍,仰面躺在软椅上,手捏归魂簪,一只一只地数着屋顶的彩绘玄鸟。
金年公公来了,将雪白拂尘挂在手臂,弯腰,含笑,细声道:“贺喜公子,北境今年一共就进了八盒雪珀,太皇太后昨儿给公子送来六盒,足见爱重之意。”
韩水:“公公的意思我明白,按礼制,齐侯进宫要见萧氏。”金年垂眉。韩水一笑:“我会提,但是他若不去,我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金年汗颜。
萧家大势已去,齐家会是将来的后宫之主,韩水虽不是计较之人,但他不愿意为了萧家得罪齐家。
下晌,兴文院前传来动静,韩水刚要探窗去望,宫女宁澜来报,说是齐侯已入南宫门。
韩水犹豫片刻,起身将归魂簪放入梳妆盒,吩咐更衣。宁澜眉间微蹙:“公子挑了整宿才选的这件丝袍,如何又要换玄燕礼衣?”韩水:“和皇上用膳,还是庄重一些好。”
韩水戴好面具,坐在正堂紫檀椅子上,静静地等候。堂前,暖阳洒遍菊花海,蝴蝶翩跹,热闹丛生。
不一时,宫女引人进院子,宁澜眼前一亮:“齐侯来了。”另有五六个小太监匆匆而入,手里拎着礼匣子,径直往堂内置放。
齐林平时不打扮,今日却突然穿一件华丽的云白色长袍,分外出格。韩水忍不住多打量几眼,见那袍子背面居然绣着一朵盛放的菊花。
笑了一声:“谁人得向青楼宿,便是仙郎不是夫,齐侯今日这装扮,可是哪家仙郎不成?”齐林宽容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行礼:“平南侯齐林,贺皇父玄乙,平安。”
韩水按捺住心头情意,道:“按礼,齐侯该先去跟太皇太后请安。”齐林起身,信手拈来桌上的茶盏,喝完之后,拒得斩钉截铁:“不去。”
韩水又道:“萧氏不见,皇上总是要见的。”宁澜在旁,轻柔道:“方才几个紫真殿的公公过来传话,说已经备好晚膳。”
一身玄燕礼衣,一驾白马银辇,这便不是玩笑,而是当真要陪同皇上用膳。
韩水不在意萧家死活,但他在意云翎。云翎毕竟是真正的一国之君,若是此时解不开心结,恨了齐家,后果不堪设想。
齐林道:“青颜,皇上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讨好他。”韩水含一丝恳求:“既然来了,吃顿饭就好。”
至紫真殿百丈外,韩水命人落辇,齐林纵身跃马。两个人走在汉白玉石地面,一个沉静,一个昂扬。金年公公笑面相迎:“公子,齐侯。”
通报之后,二人进殿,见皇上心无旁骛地在案前读一卷竹简,身侧立着个人,是旧太子太傅,南平。
齐林星眸一亮:“小南老!”南平吓得一抖。云翎从容放下书简,抬头,目中微愠,不说话。
韩水咳了一咳,齐林遂行君臣之礼,未敢含糊。云翎目光缓和些,淡淡对金年道:“传膳。”又过片刻,道:“齐爱卿平身,玄乙不必行礼。”
齐林心疼地拍了拍衣袍,悄声道:“人小,脾气不小。”韩水:“翎儿比你懂事。”
正堂用膳,御膳房端来菜品三十二道,皇帝独坐一桌,齐林、韩水坐在两边,南太傅在后屏听赏。
韩水笑着献上一只玉陀螺,约是春笋大小,未见人工雕琢痕迹,却能见天然祥云纹案。
如此一个俗物,竟叫云翎盯着不放。韩水对齐林使了个眼色。齐林星眸一弯:“皇上,臣敬您一杯茶。”
韩水不着痕迹地叹气,道:“皇上,这陀螺是齐侯所献,不光外形独特,还能抽出曲子来。”
云翎刚嚼进一口j-ir_ou_,含了不动,硬生生憋着贪玩的劲头。齐林只好做戏,放下筷子,笑道:“皇上,看臣的。”
君臣同乐,乐一只玉陀螺。齐林手执软金鞭,极力卖弄,正着抽,反着抽,转着圈子抽。韩水时不时指点一句,该按音律抽。
陀螺当真能发音律,云翎顽皮笑了,拿起筷子敲碗:“随朕一起。”韩水立即也跟着敲碗。齐林心里有气,越抽越快,越抽越狠,却是把云翎逗得越来越乐。
韩水想起齐林在安民居里拉车的情形,笑问道:“齐侯,累不累?”齐林:“累。”